姚老爷一开始是不让女儿读书的,可渐渐发现小女儿香秀与众不同,总喜欢和大儿子玩,并且经常往书房跑。
在妻子李氏的劝说下,姚老爷最后勉强同意让香秀读书,后来又给她请了教书的先生,来自己家里授课……
姚家现在的势力逐渐衰落了,姚老爷其实还不到五十岁。
家中育有一子三女,除了结发妻子李氏仍在家中之外,半路上讨的两房小老婆,看到自己家道败落,双双离开了姚家。
地主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世事变了,外面的红旗到处在飘扬,用不了多久,就会飘到姚家岔来的……
香秀从六岁开始读书识字,到现在也七八年时间了,四书五经读起来朗朗上口,唐诗宋词也背诵得非常熟练。
只是这两年父亲再没有请先生来,香秀感觉到家中似有变故,以前来来往往的亲眷,现在也少有登门的。
家里雇佣的长工人数,在日益减少,就连家人的吃喝用度,比以前也缩减了不少,两个姐姐说,社会变了……
香秀很想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她长这么大,只去过一次县城,那还是在自己不到十岁的时候。
大姐已经出嫁了,嫁的很远,她再也没见过大姐回来,听娘说,大姐过的并不好。
香秀一想到这个,心里就会莫名地难过起来。
“女儿家都要嫁人的吗?嫁了人就再也不是自己了!”
其实香秀心里面并不是不想嫁人,而是怕成为大姐那样“不幸”的人。
她喜欢花木兰、李清照,还有很多令她敬佩的巾帼女性。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
“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
“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
香秀想象自己就是一位替父从军的花木兰,她有时会偷偷换上哥哥小时候的衣服,躲在屋里“打马”冲杀一阵。
不过,香秀很快就会感到无比的失落,她终究不是花木兰,也永远不可能成为那样的人。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李清照的词作更能让香秀的柔肠百转千回,她的每一首清词丽句,都能唤起自己内心中的情感,时而感伤,时而又激动不已!
诚然,她也成不了李清照,但这丝毫不影响香秀,去热爱这样一位充满性情的女词人。
这些曾经在历史长河中,闪耀着璀璨光芒的伟大女性,照亮了香秀一颗迷茫而躁动的心。
然而,理想和现实之间,总是设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深处在大山沟里的香秀,有着无限伤感和愁思……
姚家岔寒来暑往,山桃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一晃眼,五年过去了。
姚老爷家的大门被人拆了!
“没收一切地主家的土地和家财,雇佣的所有长工全部解放,恢复人生自由!”
“打倒土豪劣绅,人民要当家作主!”
“地主姚广财是吸血鬼,榨干了穷苦人的骨血,我们要血债血偿!”
地主姚广财家一时间嘈杂起来,穷苦人高喊着口号,举着标语和红旗,在姚老爷家里出出进进。
大家在奋力搬运着地主家的物品,当然这些东西原本就不属于姚家所有,应该归还给广大的老百姓。
土地被公家没收了,准备重新分配给穷苦人,旧的社会制度被彻底推翻,生产资料和工具统一归公家所有。
姚老爷的头上戴着高帽子,成天要接受劳动人员的改造,最后便一命呜呼了。
一场运动持续了很久,但最终尘埃落定。
姚家现在和穷苦人一样,他们也有土地,也要亲自去地里劳动,一切都要靠双手去创造,再也没有什么不劳而获了。
香秀长得亭亭玉立,她倒没有什么失落感,人长着双手,就要自己去劳动,去获得自己想要的生活,这一切理所应当。
她不仅仅是大家闺秀,也可以是去地里干活的泥腿子、山妮子,香秀很快就从劳动中获得了快乐,因为她骨子里就是一名乐观豁达的人。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香秀白天随家里人去地里干活,晚上她依然会手不释卷,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
姚家老宅里绝大多数的房屋,都分配给了姚家岔里的穷苦人居住,香秀一家人住在了一个小院落里。
不过,香秀可以有一间自己独立的居室,她感到非常满足。
没落的地主家庭,现在最缺少的是劳动力,以往在姚老爷家做工的那些泥腿子,现在都为自家的光景忙碌去了。
他们靠勤劳的双手从土地里获得了应有的回报,生活境况在一步步改善和提高,日子渐渐超过了姚家。
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
姚家老大是家中唯一的男子汉,可惜他的腰受了伤,几乎干不了什么重活,老太太整日为一家老小的生存发愁。
“孩啊,你们的爹爹走了,老大不能下地劳动,我们一大家人都要靠你俩了!”
香秀她娘老泪纵横,她把两个女儿叫到身旁,似在央求地说道:
“你们的大姐远嫁他乡,自己的光景也不好,那是指望不上的,娘对不起你们!”
香秀姐妹俩已经明白了娘的意思,她是要给姚家招上门女婿,以此来维系全家人的安危。
“娘,女儿答应了,我和香秀哪都不去,就让人上门吧!”
二姐看着苍老衰弱的娘亲,她没有别的选择,必须挺身而出。
香秀也在默默流泪。
她的内心中是不愿意这么做的,她甚至还没想着把自己轻易地嫁出去,或者接纳一位上门做女婿的“救世主”。
但香秀是读书明理的人,她要承担解救一家人的重任,善良贤惠的二姐可以做到,她更应该如此。
可是,事情往往比想象中要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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