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现在也没有其他人了,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说出来吧。”邓欢领着来人去了走廊尽头的审讯室,进门之后,从里面把门锁死。
“长官,我肯定知无不言,担保这事能让你立个大功,但是我身上还有一桩官司没了,我这次可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前来举报的,你看看能不能……”章荣哈着腰赔笑。
“放肆!现在就敢给我提条件了,谁借你的胆子,你给我听着,我能有兴趣听你废话,已经是天大的面子,要是我认为你这是在浪费我时间,那你这辈子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邓欢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他很清楚,这间屋子的隔音,就算对面喊破喉咙外面也很难察觉。
章荣被邓欢的气势震住了,笑容僵在脸上,老实了许多。
邓欢摸出烟盒,将烟叼在嘴里点火时,想到对面坐着的人,将烟盒丢了过去,示意他自己摸一根,章荣摇了摇头恭敬的将烟盒送还,抹了一把额头密密匝匝的汗:“我说,我说!我全都交代!长官你可一定要相信我!”
短短十分钟,听完来人的一番描述,邓欢倒吸一口冷气,林致远做事情确实不像以前那么一丝不苟了,幸好此人被自己瞎猫碰上死耗子,要是被其他人听出了个大概,随意搅个局,朱兄弟设计的这个本就存在太多漏洞的计划,有可能就胎死腹中,那后果可不堪设想啊!
“你现在有没有住的地方?”邓欢心思一转,面色和气很多。
“我是匆匆跑过来的,原来的地方我肯定是不敢回去了!”章荣放下心来,知道自己的情报还是很有价值的。
“那你跟着我走吧,我先把你安顿下来,要是你提供的这些情况属实,让小爷可以立个功劳,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一切全听长官吩咐!”章荣面露喜色,虽然面前这位警官从始至终一直阴沉着个脸,对自己也好像横竖不满意,但有了这个保证,可比什么温言细语都悦耳中听。
一路上,邓欢低调再小心,极力避免被人看见,可穿过警察局大院的时候,还是撞见不少熟人,没办法,只好强作镇定和他们打了招呼,但眉头越发的紧锁,生怕出什么差错。
张华生这阵子为了和邓欢方便联系,一直亲自推着黄包车等在警察局门外,看见邓欢出门,身后还跟了一个陌生人,心里琢磨肯定是有事情,赶忙凑了过去。
“长官,用车嘛?”
邓欢看见张华生,心中安定几分,冲他递了个眼神:“我们两个,现在就走!”
章荣从出了警察局就感到心慌意乱,照他的想法,其实留在警察局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躲在这里面,对自己安全总归是个保障,但这时候他除了相信面前这个姓邓的警官,也别无他法,一咬牙,抢先上了黄包车,挤在左手边,给邓警官让出尽可能宽敞的空间。
邓欢上了车后,一言未发,脑海中一遍遍过着整件事情,他一边反复思谋这件事可能存在的漏洞疏忽,一边留下部分注意力盯着坐在一旁的人,行动还有不到一天时间了,如今箭在弦上已经不可回头,可心里却存在着太多不踏实。
“长官,今天您正常回家嘛?”张华生不知道旁边这个人来路,只能试探着问了一句。
“不,今天去老宅子!”邓欢回过神来,随口答了一句。
这简单的一问一答,却让章荣内心的惶惑更加强烈了,他是个胆小怕事之人,无比的惜命,这样的性格让他对一点点小事都异常敏锐,他隐约察觉到这个车夫和姓邓的警察有些不对,虽然一时还没有准确的判断,可是——
这两人为什么会认识?他们提到的这两个地方到底是哪里?他们打算把自己怎么办?他们是不是和那伙人认识?还是他们想黑掉自己,借以向两方讲条件?
他开始观察四周,想找机会跳车,他感觉自己好像进了一个陷阱,还是自投罗网那种,这种生死不在自己手中掌握的感觉,让他异常恐惧。
不远处是个十字路口,仔细听,左手边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似乎是个歌舞厅,章荣记得有人说过,上海的歌舞厅,门口标配有看场子的打手还有巡街的警察,对了,这声音?没错,是靴子踢打地面的声响,这种靴子,只有军队和警察才会配备。
‘跳下去,跑到那边,只要在人群中,自己就算安全了。’章荣攥紧了拳头,不断地进行心理暗示,鼓舞着自己身上所剩不多的勇气和自信。
坐在一旁的邓欢因为心里盘着事,并没有注意到身边之人的异常。
黄包车猛地一阵摇晃,身边似乎突然空了!邓欢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只是目光所及突然空空荡荡,张华生发现的早一些,察觉到手上不对时,一个影子已经从车上窜了下来,踉跄几步稳住身子,随后逃命似的往前方人群密集处飞奔。
张华生惯性地往前走了几步,因为车上重量突然少了大半,他反应过来窜出去的影子就是车上的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肯定不能让这人跑了!想丢掉车把手赶忙去追,但又记起车上还有个心不在焉的邓欢,赶紧一个急刹把车子停稳,自己抢先上去,和后下来的邓欢一前一后追了过去。
一百米。
七十米。
五十米。
章荣肯定,这次决定做的太对了,只要活着,只有活着,才有资格去做选择。
“抓贼啊!这王八蛋连警官的钱都敢偷!”张华生边跑边喊。
邓欢也反应过来:“前面的,快帮我拦住这个小兔崽子,要不我把你们也抓起来,作为同伙处理!”
邓欢身体素质更好些,追上张华生之后,邓欢把自己的钱包放在了张华生的手里。
这家歌舞厅是青红帮的场子,门口的小喽啰看见这场景,毫不犹豫的命令手下上前拦截,这一片的巡警五分钟就来这儿一趟,警民合作警匪一家,人要是从他眼皮底下溜了就是过,要是能帮忙抓住那就是功,这样的权衡利弊,他自然掂量的清。
章荣此时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正在这时,一个落了单进门撒尿的警察走了出来,看见门口这一幕没反应过来,章荣赶忙向他奔去,这身规制的警服给了他些许安全感,他飞奔过去,想着就算直接关进警局,自己也有翻盘的可能。
巡警看见一个人往自己这边来了,身后还有抓贼的声音和一个穿着警服人的追击,心里嘀咕,这个孬贼心里想什么,直往警察怀里撞啊?难不成他要狗急跳墙?于是本能的掏出警棍,对着来人的头狠命一下,就把他干趴了。
邓欢追上前来,想都没想,对着地下的人一顿拳打脚踢,边打边骂,直到地下人死狗一样的瘫倒,才停下手。
“感谢兄弟,记得这一片是你们孙巡长的辖区吧,他和我老相识了,赶明儿凑一桌好好喝顿酒!”邓欢平复下心情,回头对着这个巡警招呼。
“说这话就见外了,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小巡警听到面前人提起孙巡长,再一看邓欢肩膀上的警徽,知道此人身份不低,想着这次搭上关系卖了个好也算自己运气。
巡街的另外几个警察和他们的小队长这时候也赶了过来,这个警察也是个会来事的主,赶忙主动上前解释,大意就是把自己英勇擒贼的事迹夸耀一番,还顺便抬了抬小队长的威风,青红帮的小头目也凑上前来敬烟点火,邓欢也赶忙讲了几句客气话,大家一团和气。
章荣在地下被青红帮一人按着,张华生低下身子,在他身上一番搜查,“果然”找到一个钱包:“邓警官,看看这是不是你刚刚丢的?”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想想看看这王八蛋也不可能用得起这样的钱包啊!”邓欢举起钱包,笑着对一众同僚说道。
众人也是一阵哄笑,显然也认同了邓欢的说辞。
邓欢打开钱包,摸出几块大洋:“兄弟们辛苦了,一会拿去喝酒!”
带队的巡警假意客气两句,最后还是将大洋塞进了口袋:“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老张,把这个小贼捆起来,今天这事情没完,太丢我面了!”邓欢拒绝了小队长帮忙押送的建议,推说丢了面的事,还是自己低调处理比较好。
青红帮头目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献殷勤的好时机,没等张华生动手,两人就上前将章荣绑了个结实,章荣正准备说些什么,嘴里又被张华生及时的填上了一块臭抹布。
邓欢和林致远前后脚的工夫回到了仓房。
门口的岗哨看见来人是邓欢,没多问将他让了进来,邓欢四下里探看一番,确认身后没有尾巴后,示意张华生连人带车都推进来。
林致远比邓欢晚一步,他把这一根金条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遇到岗哨,就借口侦缉办案的名义,咋咋呼呼狐假虎威,证件随手一递,城里岗哨哪有不知道这个新上任的“小霸王”的,简单核对看了车牌,心里琢磨估计这货八成是他姐夫交办,用侦缉队的名义过路而已,上面人的事情,那么较真不是自讨没趣嘛!基本没怎么查验就挥手放行。
林致远进门的时候,看见邓欢沉着一张脸在院子里等他,以为他是责怪自己擅作主张去搞武器:“邓大哥,武器的事情我已经置办妥当了,还算有惊无险。”
“有惊无险!你脑子里能不能有点纪律意识,擅作主张自作聪明,险些坏了组织的大事!”邓欢又气又急,又是心疼自己这兄弟。
“邓大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林致远低着头不敢反驳,可仔细一想,自己而是为了下面的行动,这事情不至于惹得邓欢那么大反应啊!
这时候,孙诚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脸的愧疚:“致远,我该死,该死啊!本就察觉到这小子有些墙头草的趋势,可却没能引起足够重视,要不是邓兄弟阴差阳错逮住了他,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说话间,章荣被几人从屋子里拖了出来,身上的绳子已经被解开,但身边几个昔日的战友将他团团围着,几人脸上的表情有憎恶、有可惜、有痛恨,章荣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害怕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是他!?”不需要其他人多说什么,林致远已经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致远,这一次算是我们撞大运,他竟然能来我这自投罗网,可下一次要是再有这样的失误,难道还能想着有这样的运气嘛?”
“邓大哥,我知道错了!任务结束后,我会自我检讨的,正好你过来,我们把事情前前后后再过细一次,看看还有什么可能存在的疏漏!”
“这个人交给你来处理了!”邓欢叹口气,走进了屋内。
“孙大哥,这是你的人,是杀是放是去是留,你来做这个主吧!”林致远拔出匕首,突然想到身旁的孙诚,又将匕首插了回去,转身跟着邓欢进了屋里,院子里只留下孙诚和他带来的几人。
“章荣,你怎么能干出这样的缺德事情啊?”孙诚实在是太恨铁不成钢了!
“饶我一命吧!我真的不想……我只是……”章荣磕头如捣蒜。
“军中规矩,临阵脱逃逃生怕死我尚且能放你一马,可卖友求荣背信弃义,你又有何颜面能苟活于世?”
“我糊涂!我糊涂啊!大哥,给我条活路吧!我真的不想!……”章荣狠命自抽耳光。
“但你就是这么做了!莫二鲁进,动手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点了下头,知道这个恶人只有他们来做了,一个按住了章荣的身子,一个拔出了身上的短刀:“古今大战,不可缺少祭旗之人,若放在平时,若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我们尚且能饶你一次,但如今事关乎林公子的事情,关乎家乡的义士们,关乎民族大义!所以,今天,你必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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