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疼痛过后

今夜,一定又是失眠了!

那天回家,晓章是由邻居家的大叔领着,在镇子上卫生院的太平间里,看见了早就平躺在那张冰冷的,铁床上的父亲。当时,晓章就觉着没啥力气再支撑他了,双腿一软跪坐在那铁床前面了。

那一刻,是不是睡着了?晓章不知道,那能不能算是睡了。打那刻后,再呀,呵呵呵,没睡过啊。

晓章也没啥忙的,大都是有“那些”能耐的人指使他做这、做那的。啥几乎都记不得了,就是按老法儿、老礼儿的那磕头,叫他记得是自己的头都磕破了。

烧了“头七”后,晓章就催促还在省城里上大学的大妹,赶快的回去上学。泪水涟涟的大妹问他:哥,那你那。

晓章回她说:我你还用管吗,上你的学去吧,啊!

晓章哪儿都不去了,就在家里,没事就抽烟,抽的他和弟弟们待的那屋里,就和着了那样的。

娘劝他,完事了还得回单位去,不啥的就早点走吧。晓章没回娘的话,就是还抽烟。

夜喽,就是一个睡不着,晓章不太在乎的,就看着放着他这屋里的父亲的遗像,一遍遍地看那!有时,还用他自己的手啊、脸啊啥地擦擦“父亲”那。

要说晓章有啥想法,那他自己都不信的,他啥都没有,更别说想法了。真的啊,就是啥都没有了,连哭他都给生生地忘了啊!他还问过自己,咋就不知道疼了那?为啥啊?

不少有过那种经历的人都说,身后最结实、最牢靠的那座大山倒下了,身后没啥遮挡儿了,就觉着身上寒冷,不可遏止的直打“牙门骨”,真是冷的直想吐,恨不能自私把自己也给整死了。那就啥啥地都不用管了啊!

最小的,刚刚上了初中的小弟弟,好多次的都在夜里醒来,偷偷的打量着晓章这个大哥。晓章知道,但他没去戳破罢了,就装做不知道。

整整是在家里待了十天。

娘说:大儿啊,你得回单位去了吧。其实,娘要不说,晓章也不知道,自己还要或者应该做啥了。晓章想起了自己带回的那钱。就和娘说,是队上领导和同志们给的。

呀,这么多钱那。和娘在一起都高中毕了业在铁路上待业,这回要顶替父亲当铁路工人的二妹,大概是头次见这么多的钱,很惊讶地捂着她自己的嘴。

晓章这才看清了那是多少钱,他都没数过的。大憨他们是二十,师傅是五十,队上是一百,那剩下的一百四十,大概就是杨冰的吧。晓章没和家里人说这钱,是咋咋地那事。

娘领着二妹、大弟、小弟送晓章上了车。晓章没有进车厢里头去找座啥的,就站在门那看着娘她们。火车一动,小弟最先哭开了。晓章看着她们,慢慢地摇着自己的手。

木木的,没有哭,也没有笑,甚至都要没有了思想,就这样的,一路都是这样啊!

从队部里一出来,就叫师兄给拉到组里去了。

师兄说:今儿,大憨他们都没出去散步去,你还不得上家里坐坐,啊?师弟。

胡乱的,晓章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他们都说些啥,反正就是在说吗,没冷了场啊。

这前儿晓章才看见,可能一直都跟着他的杨冰没出声,就悄悄地坐在他不远处,一刻不停地打量着他。

班上没事吧。晓章想对杨冰笑一下,看了看她问。

杨冰笑了,摇了几下头没出声。但马上就又补充了一句:你回来不得歇歇吗?

和大憨、师兄倒了个洋式的晚安,晓章就想回宿舍去了。大概老蔫早就回去了,炉子都烧好了吧。

一出队上的大门,就听着有人跟在他后面,踢踢踏踏的。晓章回头一看是杨冰,跟的还挺紧的那,没拉下几步啊。

你这是。晓章有点疑惑。

咋地了,不欢迎我上你那屋去啊。杨冰歪着脖子,那样地看着晓章。

这回晓章真地咧了一下嘴,杨冰可是看得真真儿的啊。放慢了脚步,俩人唠着、说着、走向晓章他们的宿舍。

屋里真的暖和极了。炉子旺旺的着着、烧着,和小火车似的。老蔫不是去哪儿了,反正没在宿舍里。

晓章脱去了皮大衣,想扔到炕上,跟在身后的杨冰直接就给过了过去。放到晓章的铺上。杨冰自己也摘去了帽子,还解开了棉衣的扣子,脱去了它,露出了里边鹅黄色的毛衣。

咋地了?你这么看着我啊。杨冰把自己的棉衣,放到晓章的皮大衣上,回身看着进了屋就一直看着她的晓章。

晓章再次地咧着自己的嘴,全当是回答了。

啊,你那借给我的钱,我会慢慢还你的啊。谢谢你啊!想起啥了似的,晓章说着。

杨冰笑了、轻轻地打了下子晓章的肩膀说:我不要你还啊。

晓章愣愣的看着杨冰,不知道怎么说了。

大哥,你告诉我,你哭过了吗?杨冰走近晓章问他。

不知道。啥啥也不记得了。好像是没哭过,一声都没有吧。晓章似乎在回忆着啥啥似的。

是不觉着很难受、很憋屈。杨冰看着晓章的眼睛问他。

啥东西重重地打在心上那样的,晓章猛的把头抬了起来。不咋地,晓章就觉着这刻就要哭出声儿了。他努力的压制自己,不想叫自己,在一个女孩子面前那么失态、丢脸。

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晓章清瘦的脸庞,成伙成串地走了过去。杨冰走上前一把揽着晓章的头,*着他的头发,轻声儿地说:哭吧,我陪着你,哭出来就会好受多了。

任泪水流过脸颊,没去擦它,也不管它。有能耐你就流,流到明天早上啊你,看能把你能耐到哪去啊!

大哥,好些了吗?杨冰低下头,用手捧着晓章的脸。歪着自己的脖子和脸,看着晓章。

恩,好多了。用毛衣的袖子擦着自己的脸,晓章回答着。又想用自己的那毛衣袖子,去擦杨冰脸上的泪水去。

杨冰从兜里拿出一方白色的,绣着大红花的手绢,给自己和晓章擦拭着。晓章躲了几下,见杨冰坚持着,就不再躲了。

大哥,咱们洗洗头吧,瞧你,造成什么样了啊都。上下打量着晓章,杨冰说。

可是啊,好久没洗那头了。看了看杨冰,晓章说:行。

说着,晓章要起身要去打水,杨冰指了指炉子旁叫晓章看。

可不,是谁打好的水就放在炉子边上。

水的凉热正好,也叫晓章洗得舒服。杨冰没呆着,她正参合着给晓章洗头那。尽管晓章反对,但她就是帮着、做着、参合着。

慢慢地撩着水,叫它一点点的,把晓章的头都打湿了,杨冰一根一根的摆弄着,可细了地洗着。又是水又是香皂的,真是好一阵儿的整啊。

洗了,杨冰又叫晓章别动,她去给晓章擦,一下一下的。晓章问她好了吗,她还回说,没那,还得给你洗洗脸那,这造的啊,都不成个样子了啊。

咋的,你还得着了那。我这脑袋可不是随便叫人动的啊。晓章笑了,这回是真地笑了,

咋的,咋的,我就动了。又给晓章洗了脸,还帮晓章正了正衬衣领子:天那,都这么大的味了啊,大哥。晚上你脱下来,我有空给你洗了。杨冰用手在鼻子前,一劲儿地扇动着,还抽抽着自己的鼻子,努着眼睛的。

看着杨冰一脸的汗水,晓章乐了,说:你可逗死我了。咋就忙乎那样啊,这整的,啊!

去去去,一脸的坏笑。人家忙的那么累,你咋还有工夫笑成那样那?说着,杨冰自己也抱着膀子笑了。

晓章递给杨冰一条毛巾,叫她擦擦自己脸上的,那些细密的汗珠子们。

杨冰没去接那毛巾,只是慢慢的,轻轻的,把自己的身子,投入到晓章的怀抱里,要晓章抱着她。晓章一怔,但马上就就反映过来了。紧的不能再紧的,紧紧的抱住怀里这个女孩子。

过了多久了,不知道。反正晓章觉着杨冰的头,一直顶着他的下巴,顶的觉着自己的半边脸都木木的了。

再抬起头、脸看时,俩人都好像不认识对方了那样的。都浸着头,不是没想再抬起来,还是啥别的。反正都没再抬,就没抬啊。

大哥,你抽颗烟吗?我给你点上。好久好久了,杨冰说。

恩,我也想来它一颗那。晓章嗫嗫地说。

好。杨冰说着,打晓章的上衣兜里拿出了烟、火柴,很不熟练地划着了,点上了烟。轻轻地吸了一口,把那烟给了晓章。

班头,我们还好个找那,以为你和杨子,大憨他们,溜达了哪去了那。是老蔫,还没进屋那,就在外面急急地喊上了。

可不,细周、大平,还有齐秀丽好几个人,前前后后的进屋来了,还七吵八喊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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