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明月收拾了办公桌上的东西，准备下班，张瘸子敲门进来，直勾勾说道：“你棚里点种的苦菊给我拔些，嘴里上火了！”

龙明月愣了一下，赶紧说：“好，张……张叔，现在就去！”

张瘸子冷着脸说：“就叫张瘸子吧！都这么喊，你乍一喊别的，我还以为叫谁！”

龙明月尴尬地笑了，她忘了张瘸子是镇上三把手，开会他经常隐身在墙角，别人叫他副镇长他吹胡子瞪眼睛：镇长就镇长，还带个\'副\'字，臊皮搭眼的，不如叫张瘸子！

张瘸子推出电瓶车，拍拍后座说：“我带你！”

龙明月也不客气，跳上去坐稳等着张瘸子走。

“你的电瓶车我给我儿子说了，哪天他送货顺道拉回店里给你以旧换新，补交的钱分期还上就行。”张瘸子左脚点在地上说。

龙明月的电瓶车到了报废期，小纪三天两头捣鼓着修，龙明月都不好意思，每天自己又踹又踢能发动起来就赶紧往镇上赶，昨天电瓶车彻底趴窝了，任龙明月怎么敲打都不启动，这一幕刚好落在张瘸子眼里。

“太好了！我正发愁呢！不过得等发了工资，我一次补齐，不然老板那里不好说。”龙明月欢快地说。

“我说好说就好说，我儿子是店长，老板还给他三分面子呢！”张瘸子不容置疑地说。

龙明月笑嘻嘻道：“我左眼皮怦怦跳了一下午，喜事果然来了！明天早上我就少吃个馒头，不用再踹电瓶车了！”

张瘸子哈哈大笑，道：“女子一会从网上搜搜，苦菊咋个做法！”

“张叔，我会做，我做好了让天琦给你端家里去！”龙明月爽快地说。

“坐好了，女子！我还没老成废物，你教给我！”张瘸子说着给足电驶出镇政府大院。

雪琴不认识张瘸子，见他进了大棚东瞅西望，便没好脸色说：“明月，最近又有偷棚膜偷辣椒苗的，晚上得让男工人值班呢！”

张瘸子听闻瞪大两眼问：“镇上治安这么乱吗？怎么没人反应？”

龙明月悄悄扽扽雪琴衣裳大声说：“张叔，怕是别的地方有这事，以讹传讹呢！”

张瘸子不相信地摇摇头说：“我还是通知镇派出所加强巡逻，严查有前科的人，暖棚种植刚起头，不能再打击菜农积极性。”

雪琴转动眼珠反应过来，眼前又瘸又丑的人是镇上领导，立马换了轻松口气说：“明月，给领导拔些新鲜菜吧！试吃有奖励哦！”

张瘸子鄙夷地瞅着雪琴说：“口气大很！什么奖励？”

龙明月顽皮地朝雪琴挤挤眼睛说：“奖励龙氏集团苦菊菜系制作方法，而且连续试吃一个星期的人，免费赠送细菜五斤！”

张瘸子刚有笑意的脸哗地拉下来，说：“你大方得很！贷款撵在屁股后面呢！”

龙明月讪讪地笑了，说：“张叔，我开玩笑呢！”

雪琴早已拔了一捆绿油油的苦菊过来，抖了抖根上的土说：“洗干净控水，生着凉拌就能败火祛痰，领导想吃随时来找我就行。”

张瘸子白了一眼雪琴说：“老板手脚大，工人烂场，哼！我看你们娃娃就是不会过日子！”

龙明月朝雪琴吐吐舌头，送张瘸子出了大棚，刚要转身听见张瘸子说：“那个温度计找个三角烧瓶放稳当！”

龙明月笑着说：“知道了，张叔，我一忙给忽视了！”

张瘸子跛着腿跳上地埂，肩膀一高一低摇摆着走向电瓶车，披在身上的夹衣被风吹得鼓起，像一面梆梆响的牛皮鼓。

龙明月刚要收回目光，远处一个人影跳进视线，她手搭凉棚望去，好像是金花！

她疾走两步，定睛看去，确实是金花！她在捡白菜地里没铲干净的菜根子！矮胖的身影蹲在地上，双手吃力地拔下白菜根，仔细地将菜帮选下来。

“妈！”龙明月双手拢在嘴边喊道。

远处的人影身子顿了一下，没有回头，继续捡起地上的菜叶子，抱在腋下沿着地埂拐上相反的马路。

龙明月抬腕看看时间，天琦快回家了，得回去做饭了！她钻进棚里和雪琴说了一声，拔了一捆水萝卜急急往家走去。

龙明月操心着天琦吃过晚饭，又和了一碗面，做成酸汤面，装进保温桶提着去张奇家。

院子里静悄悄的，绕过花园，龙明月抬脚刚要上台阶，听见屋子里传出争吵声，她喊了声“张木！”

张奇却从屋子里出来，亲热的问了声说有事就出门了，金花随后出来，脸上挂着难为情说：“明月，我不知道你的棚在那里，以后不会再给你丢脸去了！”

龙明月慌得连连摆手说：“妈！有什么丢人的！那些白菜叶子不捡回去，烂在地里影响土质呢！”

“明月姐！”张木也从屋里出来，闷声闷气叫道。

“看样子不高兴？”龙明月说着把保温桶递给金花，“红红没回家，剩下的饭我怕坏了，就提过来。”

张木赶紧从柜子取出碗筷，朝保温桶看看：“我没吃饭呢！姨，你也再吃点？”

金花端起碗，挑了两筷子面条问：“明月，红红住校了吗？”

龙明月咬了一下嘴唇说：“没有，她今晚和同学一起温课，迟了就在外面吃了。”

龙红红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她含含糊糊说和美容院老板在一起，龙明月忙着大棚的事，没有细问，金花的问话让她决定明天要去县城会会这个美容院老板。

张木闷着头吃完，推开碗说：“明月姐，我送你回去吧！”

金花也不挽留，洗了保温桶递给龙明月说：“以后再别扯心我，安心务你的棚！”

出了院子龙明月轻轻捏住张木的手，姐弟俩默默地并排走着。

龙明月抬头瞅了瞅天色，深邃的天幕悬着半轮上玄月，几颗若隐若现的星星，便放下心来，脚步轻快起来。

张木看见龙明月望天问：“要去棚里看看吗？”

“天好得很，暂时不去，后半夜再关注一下预告就行了，”龙明月说着摇了摇张木胳膊问：家里有啥事吗？你的话匣子今天神奇地关上了？”

张木踢了一脚路上的石子说：“没啥！张林要考大学了！”

“你呢？放弃学业了？”龙明月站定问。

“嗨！我成绩不行，让给他念吧！”张木垂着脑袋蚊子哼哼般说。

龙明月攥紧张木的手说：“我听说了，张叔的谯猪生意不好做，是不是家里紧张？”

张木嗡声嗡气地\'嗯\'了一声，拉着龙明月往家走。

“姐！”龙天琦从巷子口迎出来叫道，见着张木拉长脸说：“我自己在家还害怕呢！”

龙明月亲昵地拍拍他的脸蛋说：“我不是回来了吗？你先回家，我和张木说句话。”

天琦拉着龙明月的手没动，盯着张木不说话。

龙明月无奈地笑笑说：“用不了两分钟，听话！”

龙天琦不情愿地挪着步子拐进巷子，龙明月双手按在张木肩上说：“你也上大学去，有姐在呢！大棚不是都建好了吗？”

张木吞吞吐吐说：“可老扁说，你贷了不少钱呢！”

龙明月淡淡笑了，说：“那怕啥？辣子很快就能卖钱了！”

张木犹疑地看着龙明月说：“要不我给你打工吧？”

龙明月生气地砸了一拳张木说：“比我还犟！快回家复习功课，准备高考！”

看着张木的身影走远，龙明月才回家，天琦从门后腾地跳出来说：“姐！你不能供张木上大学，你那么多账都没还呢！”

龙明月刮了一下龙天琦鼻子笑了，拿起毛巾擦去他脸上的灰尘说：“你放心吧！姐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