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岳星民再展口才 蒋兴邦奉献仁心

那一夜,我和三娃儿轮流看守着杨老师,深怕他又发生啥子意外。天渐渐亮了起来,我们悬着的心才稍稍安定些。等杨老师睡醒起床后,我们把昨晚的商量结果告诉了他,可他却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排,说他不能允许自己把我们一起拖入泥潭。

见劝说无效,三娃儿附在我耳边嘀咕道:“现在只能靠你这个秀才啦,我已经尽力!”

我深吸了一口气,坐到白发苍苍的杨老师身旁,牵起他瘦弱的手问道:“杨老师,你最大的那个外孙是不是十一岁了?”

“是啊!他是61年八月出生的。”杨老师说道。

“我二姐的女儿只比他小了几天,可惜不到一岁就没了。”我说道。

“晚春跟我说过你们来为她求奶的事,没想到她还是没能挺过去。”杨老师道。

“她后来感冒引起肺炎,由于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而早早地就走了。”

说起枣儿的早夭,我迅速湿了眼眶。

“那三年太难了,不少人都未能幸免。”杨老师道。

“是啊!正是因为经历过生死考验,我才觉得没有啥子坎儿是过不去的。”我用衣袖揩了揩泪水说道。

“星民,你的意思我懂!你和星远放心好了,我不会再自杀,毕竟在这个世上,我还有一个女儿,两个外孙,一个外孙女。”杨老师看了看我和三娃儿说道。

“你……你不是还有一个女婿吗?”我犯起了狐疑,问道。

杨老师长叹一声道:“唉!别提他了,这个人太让我失望了。”

“这是啥子一回事?”我好奇地问道。

“自从晚春出了事,他果断地跟她离了婚,之后把三个孩子全带到眉山城里生活,还不许他们来看我。”杨老师伸手捋了捋被晨风吹乱的白发说道。

“也难怪你会走上绝路!”我说道,“你是不是太想念他们了?”

“他们都跟我很亲,我怎么可能不想他们?”

说到这儿,杨老师老泪纵横,三娃儿忙劝他不要太难过。

等他的情绪稍稍平复一些后,我说道:“杨老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真的走上了绝路,你的女儿该咋个办?你的外孙们又咋个能受得了?”

没曾想,我的话竟让他掩面痛哭,我意识到我触碰到了他内心最大的伤痛,就决定让他再好好哭一场。三娃儿又想劝他,也被我用眼色予以制止。

很快,杨老师的哭声勾起了我的诸多伤心事,我不禁也流下了热泪。

当他松开手时,我泪流满面地对着他说道:“杨老师,都怪学生太无能,想帮你却有心无力。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以后哪有脸见你的女儿,她可是我们一家的恩人啊!”

“星民,别这么说!你已经做得很好!如果没有你,我早就不知被冲到哪里去了。”杨老师劝慰道。

”可要是你不愿意接受我和星远的安排,不愿意到山里去好好养病,我怕你未必能等到晚春回来的那一天。“我终于抓住机会回到了正题。

杨老师用目光将我和三娃儿扫描一通后说道:”星民,星远,为了能等到晚春回来的那一天,我这就跟你们进山。“

待杨老师收拾好行李,大家简单用过早饭,一行三人就开始朝王营坡进发。通常是经过李营坝,从解营坡上山,但为了不被翠莲和秀英撞见,我和三娃儿选择了另一条路。

三娃儿所说的王孃孃是他伯伯的一个表姐,她本是三苏场人,后来嫁到了深山老林里的王营坡。我曾跟三娃儿去过那里一次,路挺远,而且不好走,但确实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刚进山,杨老师的胃病就开始发作,他痛得直冒冷汗,我和三娃儿只能背着他走。

见杨老师的病已经刻不容缓,我们决定先带他去五星村看病。

翠莲的二哥蒋兴邦跟她的大哥蒋振邦一样身材魁梧,相貌堂堂,而且据算命先生说,他面犯桃花,他的婆娘余文英对他很是放心不下,多次跑到我屋头央求翠莲帮她管管他,仿佛天下的女人都想伺机偷她的男人,搞得翠莲不胜其烦。蒋兴邦对我这个会说书的妹夫一直颇有好感,听完我的一番介绍,他爽快地答应会为杨老师免费看病,只收草药的成本费。

刚把了一会儿脉,蒋兴邦就浓眉紧锁地说道:”杨老师得的是胃溃疡,而且已经很严重,中药见效慢,恐怕要坚持服药三个月以上才行,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听说要吃那么久的药,杨老师便打起了退堂鼓,我和三娃儿少不了又得再费一番唇舌帮他重拾信心。

拿好药,我们马不停蹄地往王营坡赶,安顿好杨老师后,我们得尽快返回李营坝,两个大男人要是消失得太久,屋里的人不急死才怪。临别时,我对蒋兴邦和余文英千叮万嘱,要他们务必替我保密,因为翠莲要是知道我背着她带杨老师来五星村看病,一定会跟我大吵大闹。

五星村离王营坝仅有两里路,翻过一座馒头似的山丘,走完一段树木茂盛的山谷,再翻过这一带最高的垭口山就可以到达。站在垭口山山顶,形似巨龙的王营坡就跃然映入眼帘,杨老师不禁叹道:“想不到这山里还藏着犹如世外桃源般的好地方!”

诚他所言,这里的环境还真是让人赏心悦目。只见山坡两边错落有致地分布着若干人家,屋前屋后遍植果树,坡下则有一大片平坦规整的土地,其间点缀着两三个波光粼粼的鱼塘。山坡依托着的那座小山呈V字型,山上林木繁多,形成一片浓荫。山体西边,一道瀑布飞流直下,激起雪白的水花,发出泠泠的声响。

“杨老师,生活在风景这么好的地方,你的心情定会渐渐开朗起来,这对你养病大有好处!”我靠近杨老师说道,他被王营坡幽美的环境深深打动,正看得如痴如醉。

“星民,星远,你们两个真是太有心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杨老师收回自己的目光说道。

“杨老师,你就别跟我们客气了,作为学生,能帮到你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荣幸!”三娃儿道。

三娃儿王嬢嬢的家在山腰的一条小溪边,循着潺潺的水声,我们很快就找了过去。王孃孃和她的男人都特别爱笑,一见到我们,他们话很少,却笑个不停,将山里人热情好客的特性展露无遗,这让即将寄人篱下的杨老师少了一些拘谨。

听说我们想把杨老师留在这里养病,他们热烈欢迎,他们特别希望杨老师住下来后可以帮忙辅导大孙子的学习,杨老师欣然应允。

安排好杨老师的房间,讲好去五星村找蒋兴邦抓药的有关事宜,谈妥杨老师未来的开销问题,我们谢绝了他们想留我们吃晌午的好意,起身告辞。

杨老师一直把我们送到王营坡下,看得出他很舍不得我们走,但我很清楚,未来的生活,他还是必须得一个人去面对,我和三娃只梦为他提力所能及的帮助。

爬上高耸的垭口山后,我看到杨老师还在坡底张望。树荫下,王孃孃、王嬢嬢的男人和他们的大孙子都默默地陪在他身边,四个人的身影像是四个墨点,融入到一副幽美的山水画卷里。

拂面的山风已经有了明显的暖意,风里混合着各种野花的清香,闻之让人神清气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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