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锒铛下狱为哪般

国子监竹林里,顾鼎臣看向一旁的谢迁,“谢大人,为何要跟我一起去诏狱?”

“自然是要为你争取三天时间。”谢迁笑起来,“另外还要保住你的小命。”

“保住我的小命,还需要谢大人亲自相送?”顾鼎臣扬唇浅笑,“怕是,您打算让谏官和内宦都看到我和你走在一起,想看看他们下一步的举动吧?”

“哦?”谢迁笑起来,并没有回答顾鼎臣的话。

“谢大人,这虽然要做砧板上的肉,可是这鱼肉也得知道自己是红烧还是清蒸吧?”顾鼎臣笑起来,“能否告诉我,你的打算呢?”

“三天为期,你查出来,我再告诉你,我的打算。”谢迁笑起来,看向两边的人,“诏狱到了,你这一路,最好别再说话。”

“谢大人真会说笑。”顾鼎臣笑眯眯的看向诏狱那黑布隆冬的高墙,还有那四周满是犯人的牢房,想不到应天府的诏狱依旧人满为患。

顾鼎臣眼眸轻转,得想个办法尽快让自己脱离干系。

不久之后,顾鼎臣盘腿坐在大牢里,他面壁思考,想着该如何破解未来三天的困局,以及他入南京城之后看到的所有信息,是否能够串联在一起。

此时锁链响动,顾鼎臣回头看去,正好看到谏官魏章走进来,魏章手里还拿着一点吃食。

顾鼎臣疑惑的看着魏章,他与他不过一面之缘,至于送酒水?

“这位大人,你是?”顾鼎臣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听说你就是这次会试的秀才啊,我来看看你,顺道怕你饿着,给你带点吃的。”魏章笑眯眯的走近牢房。

“大人,学生何德何能,能得到您这样的照拂。”顾鼎臣站起身来,作揖。

“嗨,若你官途顺利,说不定,以后你我就是同僚,哪里来的照拂之说。”魏章倒上酒,看向顾鼎臣,眼眸里满是真诚,“话说,鼎臣啊,你可知道你现在处境不妙?”

“处境不妙?”顾鼎臣一杯酒下肚,看着魏章疑惑起来。

“礼部庭院那场大型械斗,你还记得吧?”魏章顿了顿,看向四周,发现狱卒不在附近,便低声说道。

“学生正是因为这件事卷入其中的,至今还非常的伤心呢。”顾鼎臣唉声叹气道,“早知道就不看热闹了。”

“你知道这场大型械斗为什么打起来的吗?”魏章煞有其事的凑近顾鼎臣。

“大人,您这是愿意给学生说真相吗?”顾鼎臣感激不尽的看着魏章,“大人,您真的是好人呢。”

“嗨,好人算不上,只是不想你糊里糊涂被那帮太监给卖了。前几日,我在酒楼和你见过,你还记得吧?”魏章小声跟顾鼎臣攀扯以前的事情来。

顾鼎臣上下打量着魏章,后知后觉的瞪大眼睛,“啊……是您……是您啊。”

“那太监当街强抢木炭,还搞了一出卖炭翁的冤案。后来拿老翁被人发现冻死在雪堆里,这些太监简直是丧尽天良,小伙子,你也看过史书,该知道太监都是什么货色吧?”魏章一脸鄙夷的说着太监的坏话。

“啊,那个老翁被冻死在雪地里了啊?真是太可怜了。”顾鼎臣望着魏章,不安的说道,“大人,那太监们不会认为是我伤害了他们,要取我性命吧?”

“你算是说到点子上了。”魏章拍着顾鼎臣的肩膀。

“啊!什么?我摊上事了?”顾鼎臣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魏章。

“你可不是摊上事了。这司礼监的太监罗霄昨天被发现死在了假山边上的水池里,还是淹死的。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玉佩。你可要当心呢。”魏章一副好心肠的样子,给顾鼎臣倒酒。

“玉佩?”顾鼎臣将手放在自己的腰带边上,糟糕,他的玉佩丢了!难道……不会这么倒霉吧?

顾鼎臣按兵不动的看着魏章,不让魏章看出自己的心态,等着魏章说出真实来意。

“是啊,玉佩。不过呢,我相信你一定是冤枉的,所以,小伙子,你得尽可能的找出证据,证明你自己的清白。当然,如果找不清也无妨,你知道太监作恶多端,你这也算是替天行道,你只要抓住了太监们的犯罪证据,你也会从轻处分的。”魏章算是安慰顾鼎臣。

“大人……我没有伤害太监,为什么要从轻处分?这……我这功名……”顾鼎臣有些心慌起来,他不会倒霉的把自己可能到手的功名赔进去了吧?

“你这功名……尽可能的保一保,大不了,重新举孝廉就是了。”魏章看了一眼狱卒,狱卒使了个眼色,他站了起来,“小伙子,你尽量想想怎么保护自己,千万别做傻事哈。”

顾鼎臣端着酒杯,看着魏章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低下头看着手里的杯中酒,眉头紧皱,看来事情复杂了。

顾鼎臣刚刚将酒菜吃光,放到一旁,准备沉思,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这声音还有点偏奸细的模样。

“你便是顾鼎臣?”

顾鼎臣疑惑的回过头正好看到红袍太监,他立刻站起来,抱拳作揖,“公公……”

“嗯。咱家来是跟你说几句贴心话,来人啊,将牢门打开。”

“是,蒋公公。”

司礼监大太监蒋琮走进牢房,那手绢摆了摆手,坐在狱卒递来的椅子上,看向顾鼎臣,“咱家姓蒋,单名一个琮,你可以唤咱家蒋公公。”

“蒋公公……”顾鼎臣作揖。

“想必你已经见过那个刺头魏章了吧?”蒋琮看了一眼地上的酒菜,颇为不屑的说道。

“瞒不过蒋公公。”顾鼎臣看向蒋琮,一脸谦逊。

“那刺头魏章因着是个谏官,没理赖三分,得理不饶人,以后见到他还是绕点道的好。”蒋琮语重心长的说道。

“蒋公公训示的是。”顾鼎臣点头。

“咱家这次来,也没别的事情,只是想跟你说……”蒋琮看向顾鼎臣,顿了顿,等待与顾鼎臣对视。

顾鼎臣半晌没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向蒋琮,一脸疑惑。

蒋琮轻声说道:“咱家只是希望你能知道,这世间道理是越辩越明了的。凡事,是真的假不了,是假的真不了。就跟做人一样,做人得厚道,得凭良心无愧天地。”

“蒋公公说的极是。”

“所以,小伙子,不管过几天你遇到什么事情,公正做人,清白做事,就没有人会为难你。咱家也不允许谁为难你。”蒋琮的话里话外都是希望顾鼎臣秉公处理。

“蒋公公,学生何德何能……”

“有没有德才,是陛下说了算的,咱家可说了不算。不过有一点……”蒋琮看向顾鼎臣,顾鼎臣抬眸与蒋琮对视,只听蒋琮继续说下去,“若是真的不存私心,办事公允,我司礼监愿意力保你的贡生之位。毕竟国家需要人才,我们得为陛下多多观察才是。”

“蒋公公……这……”

顾鼎臣欣喜的看向蒋琮,蒋琮摆了摆手,也不见有多大的喜怒。

“好了,咱家言尽于此,你先等着吧。”蒋琮转身离开。

“恭送蒋公公。”顾鼎臣大声说道。

蒋琮回过脸来,看向顾鼎臣,“小伙子,咱家到底是顺天府来的,规矩就是规矩,你且记住。”

“是,蒋公公。”顾鼎臣大声称是。

蒋琮转身离开,顾鼎臣就这样望着蒋琮的背影,眼睛半眯起来。

一天之间谏官和太监都来看他,而且来的都是应天府的管事的,有些意思。

未时三刻,章訢匆匆走入诏狱,来到顾鼎臣的身边,“九和……”

“嗯?”顾鼎臣隔着牢笼看着自己的好友。

“我爷爷他们上书给皇帝,说是让你来参与这次案子的调查,你放心,我爷爷他们一定会救你出来的!”章訢还是天真的以为章懋是真的救顾鼎臣。

“哦?你爷爷上书让我参与调查?”顾鼎臣此时想起谢迁的话来。

这谢迁、章懋、怀恩看来对于他要出去的事情心知肚明啊,这是联合保他出来吗?

只是要让他调查什么?调查谏官和太监为什么打架?这不现实。

毕竟打架本身没有什么好调查的,但这背后的事情就……

“仲祖(章訢表字),你知道你爷爷最近在看什么书吗?或者见什么人吗?”顾鼎臣好奇道。

“我爷爷?他除了见谢大人,并没有见其他人啊。但是他最近有跟贡生们讲课,讲的是京杭运河加固的事情。”章訢揉了揉脑袋,他没理解爷爷要做什么。

“运河?”顾鼎臣疑惑的看着章訢,“你还听到什么其他有关于运河的事情吗?”

“这倒是没有,不过……我晚上听爷爷跟我爹说什么朝廷很难,银子筹措不到,白昂修河不顺利什么的。”章訢揉揉后脑勺,“也不知道我爷爷一个国子监祭酒,关心这个做什么。”

“哦?是吗?白昂修河不顺利,银子筹措。”顾鼎臣这下算是明白谢迁和章懋想要通过章訢的嘴巴,告诉他什么了。

“仲祖啊……”顾鼎臣靠近章訢,神秘兮兮的。

“什么?”章訢纳闷的看着顾鼎臣。

“你去告诉你爷爷,他费心了,他的心思,我懂了。”顾鼎臣小声在章訢耳边说道。

“九和,你这样子,莫不是知道了什么?”章訢不太理解,顾鼎臣怎么这个表情。

“过几天,你就会懂了,好了,我要睡了,你先回去吧。”顾鼎臣翻身来到茅草床上,手放在肚子上,嘴角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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