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黄河大水危运河

弘治二年(1489)五月,黄河于开封及荆隆口决堤,由北道入山东张秋,汇于运河,淹及山西郡县,中原大地一片泽国。这是明朝开国以来,黄河发生的最大规模水灾。

河北、安徽等地的百姓一路朝南,不断聚集在应天府(南京城)周围,这些破衣烂衫的难民拿着一个碗,瘦骨嶙峋。

顺天府(北京城)的皇宫内,弘治帝朱祐樘眉头紧锁,他的案桌上摆放着三份奏折,

一份是治水大臣白昂请求从开封改挖河道到扬州,动用二十万民工,治水患的请求。

一份是南直隶京杭运河需要加固,以防止黄河洪水引发淮河水患,冲毁应天府周围运河的请求。

一份是改挖开封扬州河道和加固京杭运河河道所需要筹措的修河款金额。

弘治帝朱祐樘揉着额头,万贵妃和成化帝朱见深去世不过2年,国库目前已经空虚,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及汪直、万喜、万安余党还没铲除干净。

大明朝百废待兴,而他必须要尽快抉择该如何处理,谢迁在一旁恭候朱祐樘的决断。

很快,一道圣旨,谢迁从顺天府(北京城)来到应天府(南京),在应天府内开始筹措修河款及治水人才。

应天府某地的走廊内……

一个被反绑双手、身上满是泥土的读书人被蒙着眼,他左右两边都有飞鱼服的锦衣卫,架着他快速的穿梭在走廊里。

走廊拐角处有一片竹林,此时风吹竹林,竹林发出飒飒的响声,而在走廊的尽头又有一片梅林,此时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沾雪的梅花随风飞到了读书人的身上及那微微张开的手心。

此时一阵鼓声响起,咚咚咚三声,不远处响起了一群脚步声,听上去这些脚步声略快。

读书人的嘴角勾起,他仿佛知道了为什么,又仿佛他的笑仅仅是个意外。

很快,读书人被带入一个光线略暗的小小屋子内,小屋子内坐着三个绛色长袍的官员,其中一个是没有胡子的。

读书人很快就被锦衣卫抛在地上,“哎呦……真疼……”读书人咕哝一句。

“年轻人,你目睹了那场经过是吗?”其中一个老者的声音响起,询问道。

年轻人耳朵动了动,由于被蒙着眼睛,他想通过声音知道方向。

“年轻人,章大人问你话呢。”一个较为年轻的声音再次响起。

“既然不在监狱,而是在国子监,该是我问一些话,不是吗?”年轻人倒是一点也不惊慌。

“哦?你怎么知道这里是国子监?”老者好奇起来。

“首先,应天府的大狱附近是没有竹林的,我却听到了竹林的声响,竹林之后约莫六十五步,我又闻到了阵阵花香气。有几片刚好飞入我的手里,细细碾碎,像是梅花的清香。随后,我听到了暮鼓的声音,那是一种国子监特有的栎木做骨、鹿皮做鼓面的暮鼓。本来……”

读书人嘴角勾起,“我还在想哪里有竹林和梅林,直到我听到一群年轻有力的脚步,方才恍然,刚才是国子监开饭才有的盛况。”

“这个顾鼎臣,倒是聪明。”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响起。

“既然我答对了,眼罩是不是该去掉了?”这个读书人正是前来参加会试的顾鼎臣。

“来人……”

阳光突入眼中,顾鼎臣不适的伸出手,挡住阳光的侵袭,待到能够适应阳光,顾鼎臣环顾四周,却看到了一个熟面孔章懋和两个生面孔。

“祭酒大人,这是……”顾鼎臣疑惑的看着国子监祭酒章懋。

章懋歪头看向一旁的少詹事谢迁和南京司礼监太监怀恩,怀恩与谢迁点点头,眼神交汇处,他们几乎是同样的想法。

章懋明白另外两个人的心意,便开口对顾鼎臣说道:“顾鼎臣,你这次参加谏官与太监的斗殴,可知下场?”

“学生不过是旁观者,何来的斗殴一说?”顾鼎臣是不承认自己参加谏官与太监斗殴、打群架的。

“若不是斗殴,你这右眼的伤痕是怎么回事?”谢迁扬唇笑起,“莫不是你自己误伤?”

“这就是个意外,不知道是谁给学生一拳,这简直就是乱拳打死老师傅的误会。”顾鼎臣一副委屈的样子看向谢迁,“大人,您得明鉴呢。”

“那你左腹部的那一脚脚印又是作何解释?难不成也是误伤?”怀恩的话让顾鼎臣更加的委屈了。

“学生要说是看热闹不小心卷入其中,挨了好几个闷棍,倒霉催的,您信不?”顾鼎臣瘪了瘪嘴,“学生就是个小书生,来这里参加会试,怎么敢蓄意拳打脚踢有俸禄在身的官爷和宦官?怕是大人误会了。”

“误会……所有参加会试的都离开了,你为什么在?”章懋的话几乎噎死顾鼎臣。

“我……我就是看个热闹。”顾鼎臣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

“看个热闹……呵呵……你可知功名可能就没了?”谢迁含笑看向顾鼎臣。

“这不公平,大人,学生真的是路过看热闹的!”顾鼎臣大声喊冤。

“何以见得?”章懋看向顾鼎臣,他的眸子里有着疑惑。

“学生……若是可以给学生机会……学生可以自证……”顾鼎臣大声的喊道,他现在只希望能够尽可能的得到机会脱离监狱,恢复自由身。

“自证……你可知有个叫罗霄的太监死于你手?”怀恩不满的看着顾鼎臣。

“太监死于我手?大人,这不可能!学生可以自证,这太监绝对不是学生杀的。”顾鼎臣斩钉截铁的说道。

“哦?为何?”怀恩疑惑的看着顾鼎臣,等待顾鼎臣给出理由。

“学生不会初来乍到,还在会试当天就毁了自己的前途!”顾鼎臣分析道。

“有意思……”谢迁笑起来,“但你是戴罪之身,怎么自证?”

“只要给学生三天时间,学生就能自证清白!找到凶手!”顾鼎臣给自己立了一个生死时间。

“是吗?三天时间……”谢迁看向怀恩,“怀公公……你觉得呢?”

“书生不过是书生,留三天命,找出杀害咱家小罗的真凶也无不可。”怀恩半阖眼睛的说道。

“章大人呢?”谢迁笑起来,看着国子监祭酒章懋。

“三天也耽误不了什么事,怀公公没意见,本官也无意见。”章懋算是表态。

“既然你要三天时间,那我也冒个险,看看你到底怎么用三天时间……自证清白。”谢迁笑眯眯的走向顾鼎臣,蹲下身来,与顾鼎臣对视,“当然,你要找不到凶手,那你就是凶手无疑了。”

顾鼎臣与谢迁对视,这一刻,他感觉到了一股寒意窜入骨髓。

时间回转到顾鼎臣入狱当天……

此时一群刚刚考完会试的书生们正抱着自己的书本朝着礼部府衙的门外走去,却在庭中的假山处见到一群藏蓝色内宦服饰的太监与一群混杂青袍、绿袍的谏官谩骂、厮打起来。

“你这个混账,强抢民田,你还有理了?”

“太监就没几个好东西!”

“你们谏官就是好鸟?搬弄口舌的小人!”

“混蛋,你竟然敢羞辱斯文,给我打!”

考生们缩着脖子,看到六十来号人扭打在一起,将书本捂在脸上,装作没看见,纷纷快步朝着礼部大门跑去。

“九和,你做什么呢?莫管闲事!”陆深拽着自己的同窗顾鼎臣(表字,九和)。

“这真是奇怪了哈,太监和谏官还能扭打在一起。”顾鼎臣一脸好奇的望着那群扭打在一起的官员们。

“这些事,不是我们这些小书生能够管的,还不敢赶紧走!”文徵明到底是官宦世家,他也知道闲事莫管,尤其是公门中的事情。

“文兄,这可是旷古烁今头一遭,要是不看个齐全,怕是遗恨千古啊。”顾鼎臣就是个爱看热闹的,他可不愿意走。

“九和,莫要惹上是非,快走。”唐寅伸出手来,要拉着这个参加会试的同学离开。

“哎……”顾鼎臣绕开唐寅的手,津津有味的说下去,“这可是千古难逢的趣事,不看不行。”

文徵明、唐寅、陆深互看一眼,纷纷一甩衣袖,跟上众多书生的脚步,只剩下章訢跟在顾鼎臣的身边看热闹。

“你怎么不走?”顾鼎臣好奇的看着章訢,一脸疑惑。

“自盘古开天地,第一次见到太监和谏官在公门内,当着未来贡生的面大打出手的,我得看个分明,好跟我爷爷说一声。”章訢眯起眼,“不过,看这架势……怕是今天我不能奉陪了。”

顾鼎臣歪头看向章訢,章訢指着左前方,刚刚跑去礼部大门的书生原路折返,朝着最矮的墙边跑去,一个个争先恐后的爬上梯子,翻墙而出。

章訢眼看太监和谏官就要打到这边来了,拉着顾鼎臣的胳膊,“九和,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不急。”顾鼎臣倒是一个安得下心神的,他就是个不着急的主儿。

章訢试了数次,也拉不住顾鼎臣,他无奈的一甩手,“罢了罢了,你自求多福。”

顾鼎臣抬抬手,看向这场群架,一脸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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