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鼎臣回到河道衙门的时候，经看到数月未见的好友章訢，章訢开心不已的拉着顾鼎臣来到一处小屋子，那眉梢之间暗藏喜悦，仿佛听到了什么特别令他开心的好消息。

“九和，我跟你说一个旷世奇案，你知不知道那刘棉花要来我们应天府了？”章訢的眉眼之中都是激动。

“刘棉花？”顾鼎臣没听说过这个绰号，颇为好奇，这是哪位大人的雅号。

“哦，你不知道刘棉花啊？就是那泥塑三尚书之一的刘吉大人啊。这刘吉竟然来沾染我们的秋闱，唉，这帮考生啊，真是难为他们了。刘吉这家伙特别喜欢出奇葩的考题，我觉得江南这些学子们肯定要给他好看。”

章訢煞有其事的说道，仿佛亲眼看到了秋闱之乱一样。

“这刘吉在成化一朝不是被人弹劾了吗？而且刘吉并不得到内阁的喜欢啊，这刘大人不是一度被人排挤到了边缘吗？怎么还来做监考官呢？真是匪夷所思啊。”顾鼎臣实在不理解这不干实事的刘吉来做什么。

“哎，九和，那刘吉也不是全然没有任何用处，他好歹也是一个学富五车的官员，精通多国语言，就是喜欢钻营而已。”章訢算是给刘吉说了句公道话。

“我不理解的地方在于他为什么要来应天府做监考官，这顺天府也有秋闱啊。”顾鼎臣错愕的看着章訢。

“刘大人带你去运河沿岸，你就没听见风声？”章訢不可思议的看着顾鼎臣。

“我那是去了解民间疾苦去了，倒是写了一套关于怎样让运河沿岸的灾民过得更好的一些提案，你要看？”顾鼎臣好奇的看着章訢，说着要拿出自己的提案。

“得了，我才不要看你那些民生疾苦呢，我现在一大堆的文档看的脑袋都要炸掉了。你不知道咱们大明朝运河通商可不只是华夏百姓，还有一些外来商旅？这刘吉就是为了择选一批举人去做翻译的。”章訢左看看右看看，压低声音讲述刘吉的一个笑眯眯。

“这刘吉听说答应了一批丝绸运往国外的事情，说是要拓展内需。其实说白了，就是帮陛下找修运河、治理黄河的修河款去啦。”

章訢笑眯眯的说完，顾鼎臣恍然大悟，怪不得刘吉现在受皇帝青睐，原来是找给陛下的银子了。

“不过可惜那性格耿直的王大人，这刘吉充当监考官，活活把他气得致仕还乡了。”章訢双手一摊，一副无奈的样子。

“哪个王大人？”顾鼎臣握紧章訢的胳膊。

“还有哪个王大人？王恕，王大人咯。”章訢叹了口气，“王大人，就是个脾气臭的，竟然在内阁公然叫骂。我听说，正好是皇帝吃荔浦芋头的时候，王恕进去跟丘濬、刘吉吵架的，差点把我们家皇帝噎死。”

章訢放低声音，鬼机灵的转了转眼睛，笑眯眯的说着八卦。

“王大人跟刘大人在内阁还吵了一架，就在陛下吃荔浦芋头的时候？”顾鼎臣不可思议的看着章訢。

之所以顾鼎臣觉得不可思议，那是因为在他的记忆里，皇帝应该是一个一派严谨的样子，这个君臣之间不应该是规规矩矩的吗？怎么皇帝在吃饭，大臣还有闲情雅致在吵架呢？

“你没去过内阁，我听说很多内阁的故事，我爷爷说从正统帝那会儿开始，大臣当着皇帝的面吵架那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皇帝早就见怪不怪了。有的时候，皇帝还在那里吃着水果，等着大臣们吵架吵出个高低呢。”

章訢笑眯了眼，撞了撞顾鼎臣的胳膊，“话说这一路上可走遍了我整个应天府和苏州府，说说，这一路上风土人情如何啊？”

“难民比比皆是，路有骸骨，易子相食，何来风情？”顾鼎臣的声音低哑让章訢的笑意渐渐消失。

“哎，白大人修黄河修了那么久，可惜银子不到位呀，不然皇帝也不会这么着急。就连刘吉那样的人，都因为找到修河款的法子而被重用，大明朝难啊！”

章訢轻叹一声，他挠了挠头，“其实我就搞不灵清了，这祖宗连下来的税法怎么就不管管江南盐税呢？”

章訢的话让顾鼎臣猛地一抬头，江南盐税！

对啊，江南多盐湖，这盐和糖可都是暴利！盐商与糖商的税收是以粮食换边关税，顾鼎臣听说最近很多商人不用粮食去换，反而用银子去换，有的时候盐和糖的价格会波动，里边的税收会变化很多。

“江南盐税，你可有一些文书？”顾鼎臣询问道，他相信章訢并不是随口说的，搞不好又是章懋等人暗示的。

“哟，你随我来。”

顾鼎臣跟在章訢身后，走到一半路，歪头看向章懋的房间，突然停住，嘴角含笑，随后才跟上章訢。

章懋推开窗户，身后的怀恩笑起来，“九和这小子，真是一点都就透，他是个好苗子。”

“章訢说话应该没有漏出太多的痕迹，这小子能这么快知道是我们授意，确实前途无量。”章懋笑着缕着胡子。

“但愿江南盐税这一块能够彻底的让黄河得到治理。”怀恩公公拂尘一甩。

“杨继宗是个好官，顺天府那帮人如今做事越来越不懂章法，也不知道为后世的人留点余地。”章懋冷哼一声，“如此做法，顺天府和应天府的某些人得受点教训。”

“我大明朝第一清官，先帝爷都不肯动一根指头，顺天府那帮人越来越胆大包天了。”怀恩公公皱起眉，“你可得到了最近的信息？”

“听说杨继宗死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张敏的亲信，张敏听尚铭的。”章懋已经查出了根本。

“尚铭……东广这些年作威作福习惯了，得收收爪子了。”怀恩公公皱皱眉，“我去跟陛下回信，你看着这些小子们，别被顺天府那帮人太照顾了。”

“放心，我这把老骨头还不至于那么不中用。”章懋笑起来，“怀公公，我听说有人准备弹劾蒋琮等人，可能下一波的两京言官的事情，又要卷土重来了。”

怀恩转过头看向章懋，“有人弹劾蒋琮？事情越来越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