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帝朱祐樘轻敲桌面，看向身边的这个何乔新，“你倒是说说，这个顾鼎臣如何？”

“陛下，老臣在吏部调顾鼎臣的档案，他的文章有些意思，您请看。”

何乔新拿出这一届会试的试卷，朱祐樘看着顾鼎臣的文章，嘴角含笑，“我朝竟然有这样的人，有趣……他很喜欢香炉鼎盛？”

“陛下，此人研究岐黄，曾与杨家旧案也有写关联，这是应天府章大人的观察。”何乔新将章懋的批语呈递给朱祐樘。

“看来这个人还有几分意思。”

“陛下，既然文华殿正在录贤臣姓名，不如以此来做白大人的助力？”何乔新躬身建议道。

“那个顾鼎臣，不妨调去工部，让刘大夏或者谢迁好好教教吧。”

“是，陛下。”

朱祐樘覆手于后，看向窗外的明月，但愿大明能够休养生息，再现永乐辉煌。

应天府国子监内，顾鼎臣搓着手，耷拉着脑袋，他*有一种愧疚的感觉，若不是他当时一意孤行，或许汤鼐不必发配，而当时谏官们说的也对，打群架谁知道谁伤害了谁。

他当时只顾着正义，杀人者偿命，更想着打击谏官的气焰，却忘记了多思考一下。

谢迁来到国子监贡生厢房的台阶下，拍了拍顾鼎臣的肩膀，坐在他身边，“在想什么？”

“谢大人？”

顾鼎臣疑惑的看着谢迁，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有谢大人来。

“是不是在思考汤鼐的事情？”

“谢大人，汤大人其实是一人之力抵抗两个太监，他并不是蓄意对罗霄下死手。”顾鼎臣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啊。

“九和，有些人有些事，不像你想的那样，非黑即白。”

“谢大人，何解？”顾鼎臣纳闷的看着眼前的谢迁，他不懂这个说法是指的什么。

“你也经历了谏官和太监打架的整个过程，你觉得谏官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他们对待应天府其他人，无论是文官还是太监，他们的态度是如何呢？”

“有点不知敬畏的感觉。”

“他们指责你的时候，无论是态度还是语气，可曾将事实放在第一位？”谢迁又问道。

“不曾。”

“那么你觉得他们是对你一个人如此，还是对所有人都如此呢？”谢迁的话让顾鼎臣呆滞住。

“九和，诚然汤鼐受了冤枉，但是，他却能够很好的让这些信口雌黄的谏官收敛，更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皇帝不容的。”

谢迁从暗袖中取出一个密旨递给顾鼎臣，“看看吧，也许你能明白。”

顾鼎臣半信半疑的打开密旨，只见上面写着：着谢迁与章懋全力配合怀恩，勿让谏官歪风过炽。

“谢大人，这是……”

“九和，你要知道，虽然很多时候需要扬长避短，但是更多时候要补短压长。”

顾鼎臣沉默的垂下眉，认真思考谢迁的话。

“慢慢学吧，对了，应天府来了借调批文，你要去跟刘大夏待几天了。”谢迁将一个借调函递给顾鼎臣。

“借调？修河？”顾鼎臣讶异的看着谢迁。

“我和章大人已经提名你到文华殿了，未来仕途如何，全看你的能力了。年轻人，继续努力吧。”

谢迁拍了拍顾鼎臣的肩膀，转身离去。

来到国子监章懋的房中，章懋撇了撇浮茶，“谢迁去劝服顾鼎臣了？”

“是的，爷爷，很奇怪啊，这谢大人怎么还帮助九和去分析时局。”

“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章懋喝下这杯茶，指了指杯中见底的茶叶，“九和，无父无母，孤儿一个，无权无势，孤臣一枚，嬴则身成功退，败则粉身碎骨。无需伤害根本，自然需要一定的指导。”

“爷爷！这难道是拿着顾鼎臣当靶子？”章訢涨了起来，眼睛瞪大。

“靶子？”章懋放下茶杯，嘴角勾起笑容，“棋子才是对的。”

“可是，九和那么认真的在办案，我们怎么能够让他成为一个成败皆萧何，对错皆他背的人呢？”

“你我都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载沉载浮，不过是大势所趋，时事英雄。谁是真的自己做主？谁又是做不得主，你自己读了那么多年书，至今还搞不清楚？”

“可是爷爷……我觉得这样对顾鼎臣不公平。”

章訢撅起嘴巴，他还是觉得这样有负于顾鼎臣。

“你想帮助九和？”

章懋笑着摇头，看来他这个孙子是真的把顾鼎臣当朋友了。

“爷爷，他帮过我，我不想有负于朋友。”

“他如果想要在现有的时局中有立足之地，唯有一个办法。”章懋点着老旱烟，抽了几口。

“那是什么？”章訢瞪大眼睛，好奇的说道。

“让他自己的分量足够，没有人忽悠得了他。”章懋吐出一口烟圈，“唯有聪明人，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爷爷，我懂了。”，章訢点点头。

顾鼎臣才来回到贡生所在的厢房，此时他的房间里坐着一个人，正是李东阳。

“西涯先生？”

顾鼎臣讶异的看着李东阳，他怎么会来自己的房间？

“听说你被借调到了工部？正巧，我也去工部，刚好来问问你何时去见刘大人。”

李东阳翻了翻顾鼎臣的书，“喜欢《资治通鉴》？”

“闲来无事，看看史书。”

“这本书有些是真的，有些未必是真的，全看你怎么看了。”李东阳坐了下来，歪头看向顾鼎臣，“怎么傻站着？”

“西涯先生……我……我真没想到您会来我这里……我……”

“汤鼐的事情，我听说了，你还算有点能耐，我来看看……顺便……瞧瞧你的资质。”

李东阳给顾鼎臣倒了杯茶，“先喝口茶，再谈，反正日头甚大，不急。”

“李大人……我的资质……这是何意？”顾鼎臣一脸诧异的看着李东阳。

“你随我来看一件事，如何？”

“嗯。”

李东阳带着顾鼎臣来到一处偏僻的小屋，屋中有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兵，老兵手里攥着一个发黄的小书页，上面写着他的编号。

“这是……”

顾鼎臣疑惑的看向李东阳，李东阳揣手走近这个奄奄一息的老兵，“老人家，我言而有信，顾鼎臣我给你带来了。”

顾鼎臣错愕的看着李东阳，再看看这个老兵，他们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