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余棠姐姐说，这胚子做的时候，手法有些生疏，属于残次品，经不起风吹雨淋。等天晴了，她再做一个好的。”小妮子掰指头算了算，顿时小脸发白，“上次做这水缸，几乎用了一立方土，再做一个……那片陶土地，离咱们这儿远得很，来回最少要半天时间呀！”

陆笙已经开始收拾工具。一柄水手刀，一柄太平斧，背上网兜，蛇皮制成的皮囊绑在腰间，提起昨天做木栅门时，用剩下的尼龙绳。他想了想，又拿了一瓶淡水装在兜里。

“今天下雨了，就不出去了吧？”李梦珂有些担忧，语气轻柔。

“不行。”陆笙指了指堆放物资的角落，淡淡说道：“饼干已经吃完，蛇肉早就没了，今天必须找吃的。”

他伸出手，看向李梦珂，“手表呢？我今天准备走远一些，把手表给我，万一迷路了可以用来辨认方向。”

“在我这里！”小妮子韩樱樱突然护住手腕。

昨晚值班，轮到她时，李梦珂把手表交给她。韩樱樱戴了一整晚，此时突然有些不舍得摘下。

她很喜欢戴上手表的感觉，因为那样让她觉得好像又回到了现实社会，有时间观念，甚至有一点幻想。今早睡醒时，她看了眼时间，竟生出上课要迟到的错觉。

有些可笑，有些心酸。

“陆大哥，手表就让我戴着好吗？”

“为什么？”

“因为我……我喜欢。”

陆笙皱眉。

他有些不耐烦了，撇嘴说道：“这不是你喜不喜欢的问题，而是我很需要它。如果我在树林迷路了，或者没办法计算时间，没能赶在天黑之前走出树林，你知道我会遇上什么吗？满丛林的野兽，足以把我吃到渣子都不剩！”

“那我陪你去！让我戴上好不好！”

小妮子想到一个折中办法，拍手道：“就这么定了，你等我收拾一下，待会儿咱们就出发！”

实在搞不懂这女孩儿脑回路的陆笙，挑眉问道：“你有病？”

“啊？什么？”

“你知道我是要出去干嘛吗？我要去找吃的喝的，我要面对的，很有可能是狮子老虎！甚至是那天在湖泊遇到的森林巨蚺，你以为我是去干啥？是去游山玩水？我告诉你，实际上我每次都出去都提心吊胆，生怕一个运气不好就会死在那里！如果不是因为要找足四个人的食量，我绝不会冒着风险在里面多留半分钟！”

陆笙的语气越来越严厉。

没想到这男人倜然疏远，态度冷漠仿佛要结冰，小妮子咬着下唇，不知所措。

“你知道这片荒林里有什么吗？这座荒岛奇怪到六月份能长出椰子，有只能在亚马逊森林那种热带地区才能存活的大蚺。这还只是树林外围，相比于大若山峦的荒岛，咱们连山脚都没走到。也就是说，在里面即使遇见再如何稀奇古怪的东西，都不无可能。”

“我这次打算往里面深入一点，也就是说，这次进去，会比之前危险数倍！如果真遇到危险，到那时，我不想在逃跑时，还要拖着一个累赘。”

陆笙说完，扭头便走。看样子，他不打算再讨要那块被小妮子视若珍宝的手表。

韩樱樱脸都吓白了，可仍是咬着下唇，倔强说道：“你不用管我。你不是说过，遇到危险就扔下我们吗？你管好你自己就成。”

她话音刚落，突然觉得气氛有点不对。

正准备跨出门的陆笙，忽然僵住。

好冷……

小妮子感觉好冷。好像有双冷冰冰的眼神，从身后投来，丢在了自己身上。

她循着感觉望去。

只看到木屋角落里，站在物资堆旁边的李梦珂，手中拿着一瓶淡水，眼神好似刀子，正冷漠地盯着自己。

小妮子被吓到了，结结巴巴问道：“怎……怎么了，梦珂姐姐？”

……

李梦珂收回目光，拿着水瓶走到陆笙身边，将水装进他背后网兜。动作轻柔，像个叮嘱丈夫外出农耕要早点回家的庄稼农妇，轻轻拍了拍他肩膀，抿嘴微笑。

她回过头，回答小妮子刚才的问题，“没事，我只是觉得你说话很难听。”

她顿了顿，笑道：“而且，还很没脑子。”

“我……我把手表给他就是了。梦珂姐姐，你别生气。我错了！”小妮子快要急哭了，摘下手表递给李梦珂。

哪知冷艳女人却突然后退一步。

……

陆笙挠挠头。

说实话，刚才听到小妮子说的话，他确实有些生气。不过这股气来得快去得快。

他本就不是小心眼的人。

再说，他一直自诩不论智慧还是知会都远超同龄人一大截，跟一个懵懂少女怄气，不止跌份，更会拉低自己器量和智商。

他咳嗽一声，打破尴尬气氛。

“咳，其实她说的也没错。”

陆笙看向李梦珂，说道：“我确实说过那样的话，我也确实会那样去做。但要建立在我自己都性命不保的情况下，你们也别嫌我说话难听，毕竟我不是圣人，你们肯定也不是……”

他扭过头，问向韩樱樱，“我给你打个比方。有一列火车，上面坐了五百人，正在铁轨行驶。前方铁轨有两条线路，一条通往正常轨道，另一条通往悬崖。因为某种原因，火车此时正开往第二条线路，十秒钟之后，便会上轨。然后会掉入悬崖，火车上的人无一幸免，全部会死。”

他顿了顿，看着韩樱樱，继续说道：“而幸运的是，你面前就有一个分道闸。只要一拉闸，火车便会回归第一条线路。但条件是，一拉闸，你就会死。告诉我，在火车上没有你任何亲人朋友，甚至没一个你认识的情况下，你会选择拉闸吗？”

“换句话来讲，你愿意用你一个人的性命，换五百个陌生人的性命吗？”

陆笙看到小妮子准备脱口而出，挥挥手道：“别急，你好好想想。不用担心法律会制裁你，因为附近没有摄像头。不用担心道德会谴责你，因为他们死了，没人会知道你曾做过这个选择。更不用担心社会舆论会鞭策你，因为该死的都死了，没人知道你曾出现在那里……”

他的嗓音很有磁性，仿佛有种魔力。

韩樱樱深陷其中。

她本来想说，“我会救，我一条人命，换五百条，很值！”

可陆笙充满磁性的嗓音，再次响起。

“用你最纯粹的内心去度量，你有那么善良吗？”

“凭什么救？为什么救？”

“生命，怎么能用数量来标明价值？”

“五百个，和一个，真的有区别吗？”

……

小妮子沉默了。

突然！

门外传来一声轻响。

是响指声。

韩樱樱的神色，顿时恢复清明。

只见一袭蓝衣轻纱的余棠，枭枭走了进来。

她翻过门口巨石，站稳后，轻笑说道：“就让樱樱跟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