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将至，城市的喧嚣被静止。

门一开冷风直冲冲灌进来，姜驰头发被吹的七零八散，下一秒就能飞天似的。

她嘴里咬着半根没燃尽的香烟，味道很冲，呛得陶蕊咳嗽两声，眼睛都有点睁不开。

姜驰上下打量她一眼，“您哪位？”

“我找陶园园。”

落地钟的时针指向九，还在一分一秒的走着，滴滴答答的声音被外面的狂风肆虐彻底覆盖。

姜驰侧过身，语气很平静：“先进来吧。”

陶蕊搓搓手，看样子不太想进去。

“我就来接我儿子，你帮我把他叫出来，麻烦了。”

姜驰眯了下眼睛，眼前的女人冻得嘴唇发紫，从头上的积雪判断，她应该是从山底走上来的。

这种鬼天气，危不危险暂且不论，她要是摔倒跌进雪坑里，自救都难说，更别提还带着个拖油瓶。

陶蕊被她看得浑身难受，忍不住开口：“小姐姐，帮帮忙吧。”

姜驰恍若未闻，门就这么敞着，转身回到了客厅。

陶蕊朝半山腰的公路看两眼，没办法，只好脱掉鞋子，蔫蔫的踩进客厅地板。

姜驰下巴一抬，“坐。”

陶蕊探头探脑的问：“煜哥没在家吗？”

“你到底找谁？”

“我找陶园园，”陶蕊一脸憋屈，“我是他亲妈啊，小崽子有奶就是娘，我在不过来看看，他连我长什么样都快要不记得了吧。”

陶驰对这种与生俱来的话痨属性感到匪夷所思，她还是头一回碰上这么自来熟的人。

陶蕊唠唠叨叨的说完，才发现姜驰压根没怎么听，她手里半支烟只剩下一小截，转眼就燃到了尽头。

“那个，你的烟......”

姜驰把烟碾灭，眼神微敛：“陶园园不由我负责，我说了不算。你想把他带走，就等着盛煜回来。”

气氛有点僵，陶蕊生怕被不想看到的人当场逮住，只好低声下气：“我不是人贩子，园园从小就跟我生活在一起，是他爸爸强行把他给抢走了，我也是没有办法。”

姜驰暼她一眼，“我说的不够明白？”

陶蕊愣住，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我说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呢？”

姜驰垂着眼，脸上有点不耐烦。

“要么等，要么走。”

陶蕊嘴唇紧抿，自以为凶狠地剜她一眼，结果姜驰压根没在看她。

长这么大没受到过这种委屈，陶蕊眼睛瞬间就红了。

姜驰拿眼角睨她，视线里撞进一双梨花带泪的眸子，细声细气的哭。

“......”

她眉头一皱，“你哭什么？”

陶蕊抬手拨开乱糟糟的头发，巴掌大的小脸，就这么一会儿，脸上都是泪水，睫毛湿漉漉的。

“我命苦啊，没有亲人，还没有朋友，就这么个儿子，也被抢走了。”

姜驰根本不想看她劣质的演技，把头偏到一边。

陶蕊很不要脸的跟过去，非要让姜驰看她哭的一脸怂样：“我容易吗？也没人愿意帮我，谁叫我没钱呢，大家都讨厌我。”

......

漫天飞雪，纷扬不休。

姜驰把最后一根烟叼进嘴里，耳边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紧跟着是男人鼻腔里哼出的一声嗤笑。

“你卖惨也要有个限度。”

姜驰掀起眼皮，看向来人。

叶霖阗跟盛煜身高相仿，两人脾气秉性差不多，他样貌略逊色三分，但身上有种肃然而立的气质。

陶蕊从两人踏进客厅的那一刻，就像是被静了音。

叶霖阗径直走到她面前，揪着陶蕊的后脖颈，跟拎小鸡子似的把她拽起来，拖着往门外走。

陶蕊拔高声音，破口大骂：“叶霖阗，你个狗娘养的，给老娘松手！”

几分钟后，叶霖阗去而复返，轻车熟路闯进陶园园的房间，把睡眼朦胧的糯米团子夹在腋下，迅速离去。

打火机“啪嗒”一声，姜驰侧了侧头。

“你刚才一直在？”

“嗯。”

姜驰扯了扯嘴角，暗自好笑。那女人被“钓鱼”了还不自知，上杆子自投罗网，可不就被逮回去了。

盛煜盯着她嘴边笑容，也就持续个几秒钟，又恢复到不冷不热的样子。烟雾缭绕中，她眼睛里的情绪如一汪死水，提不起半点波澜。

从陶蕊到山脚下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场。跟姜驰之间的交流，一字一句都钻进他的耳朵。

她像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对陶蕊的胡搅蛮缠，撒泼耍滑，没有丁点反应。

他知道，她早就看透了这一切。

周遭烟味儿越来越重，盛煜眉头微皱：“别抽了。”

姜驰嘴里咬着烟，充耳不闻。

盛煜眼神显出几分晦暗，他走到姜驰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姜驰抬眸：“合同里没说，我不能在债主面前抽烟。”

盛煜一言不发，眼里的势还在。

姜驰翘着脚，两手揪住他一尘不染的衬衫面料，用力往下拽。

盛煜微弓着背，眼底深沉似海。

她呼出来的气混合着浓郁的烟味，身上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因为距离源源不断的升腾。

半晌，姜驰问：“保姆不在，我吃什么？”

盛煜额角蹦出几道青筋，太阳穴突突直跳。

“你不会做？”

姜驰摇头。

盛煜脸色难看，“那你就饿着。”

姜驰朝他吐出一口烟，皮笑肉不笑：“饿一顿也饿不死。”

盛煜冷眼看着她，手掌攥住她手腕，一根根掰开姜驰暗自较劲儿的手指，扔掉剩下的那截烟。

“我就剩最后这一根。”

盛煜眼神复杂，脸庞离她很近。

“你脸怎么这么白？”

姜驰一脸风轻云淡，“你看错了。”

盛煜保持这种姿势没动，下盘很稳：“你身体不舒服。”

他用的是肯定句。

姜驰叹气，“我就是饿了。”

屋里过于安静。

盛煜的眼神从上到下，目光停留在某一处，瞳孔放大。

“姜驰。”

姜驰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盛煜抿唇，“你流血了。”

姜驰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沙发上晕染出一片红渍，鲜红鲜红的，都是血。

难怪她肚子这么疼，搞半天是生理期提前来了一天。

姜驰丢了魂儿似的，拔腿就往楼上跑，盛煜盯着她的背影，那片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