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铮听说陆兵早就来了，没觉意外。他说：“好，上车吧！我们一同去。”

俩人上车坐好了，沈明铮发动了车子，强调了一句：“你的任务是盯着冯金，在冯金没有排除嫌疑之前，你的任务就没有结束。”

林超然表情神圣地说：“保证完成任务。”

沈明铮天没亮就起床了，还是来晚了。他开着车，大脑陷入沉思。

殡仪馆在县城西郊的沙湾镇，与石岩镇一东一西，直线距离二十余公里。大清早的，路上几乎见不到车辆。

沈明铮眉头紧锁，脚下加大油门，大脑如呼呼旋转的车轮。

昨晚，刑警队专案组人员与派出所的警察聚餐时，沈明铮听陆兵说宋家会在天亮前将受害人送去火葬场火化，火化完了将俩人的骨灰盒送去宋成光出生的村子下葬，宋成光在村里还有两亩多地。沈明铮现在才明白，也许陆兵在专案组会议结束后与殡仪馆联系好了，他这么做，是为了让黎局放心，是否黎领导私下授意不得而知。

不得不说，陆兵领会领导意图比自己快。沈明铮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其实也别怪陆兵，人想往上走，不能弄清领导意图，以及执行领导命令，怎么能得到领导赏识。

沈明铮在市局私下听说过黎明达要当领导的传闻，并不知道眼下临京县委是先让黎明达当书记助理。

沈明铮对这么快火化被害人遗体有看法，原本想阻止，当想到现场勘察以及对尸体伤口结论已经确认清楚，封存尸体仅仅是走破案程序，对破案本身没有多大帮助。所以，他缄口不语，默认了这么做。其实，沈明铮没有阻止更深层的原因，想到自己是市局派驻临京县挂点，挂点时间两年，到期仍回市局。如果因为自己的执意坚持，给政治生命处于关键时刻的黎明达带不好的影响，留下不好的话柄。

他想，有的时候，在不影响主要工作正常开展的情况下，人要顺应所处的环境，这不是圆滑，反而能够更好的开展工作。

人都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谁还没有点私心。

沈明铮容许自己动脑筋处理或解决问题，但是，一个警察的职业本能让他内心无法妥协，无法原谅自己。

如此想着，他的大脑生出一个疑问：黎领导知道宋成光的名字，这么急着火化他的尸休，有没有别的原因？这个疑问很顽强，他想压都都不压去。

沈明铮忽然想起冯金说的一件事，宋成光曾让冯金去找一个姓李的人取五万块钱，姓李的在县城开酒吧。

他的脑海里闪过一道白光。

这个姓李的是谁？与黎明达有没有关系？

冯金的话是不是真的？

沈明铮想到这里，慢慢降低车速，见后方无车，缓缓驶到路边停了下来。

他拿过手提包，掏出日记本，查看与冯金的谈话记录。他找到了冯金提供的李老板的手机号。

记录本上有一段冯金说的原话：“宋老板说李老板答应先给五万，让我去取。我到店里没多久，我给李老板打电话了，李老板说上午有事，叫我下午两点去取。我一想，中午去段老板那里取钱顺便吃个中午饭，之后去找李老板取钱。可是，下午我从段老板那边回到店里，又给李老板打了两次电话，李老板没接电话。”

沈明铮嘴里小声嘀咕“先给五万？”这几个字。他在想，先给五万是还宋成光的钱，还是宋成光向李老板借钱？

沈明铮心中懊恼，怎么忽略了这个姓李的酒吧老板。

林超然坐在副驾驶位子上，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沈明铮手中的日记本。见他自言自语，估计沈队长发现什么线索了。林超然一动不动，生怕自己弄出动静，搅乱了沈明铮的思路。

沈明铮呆坐片刻，看了一下手表，还不到七点，顾不上还没到上班时间，掏出手机给纪绍明打电话。意识到林超然坐在一边，转脸看他一眼，见林超然仍一动不动坐在副驾驶位子上，他咧嘴笑了笑说，“我走神了。”

他放下手机，重新把警车驶上主道，加大油门，继续开车。

到了殡仪馆，沈明铮把车子停在停车场，并没有及时下车。

林超然意识到沈队长要打电话，而且电话内容是保密的，自觉下车，回身关上车门。

沈明铮摁下车窗，冲林超然挥了挥手说，“你先去，我打个电话过来。”。

林超然也是第一次到殡仪馆这种地方，他抬眼看略显阴沉的天空，有些阴森森的。一只乌鸦“呱呱”叫了两声，从头顶飞过，他缩了缩脖子，不敢独自往前走，站在车尾磨蹭，等沈明铮。

沈明铮给李崤打电话，让他上班即刻去调取冯金的通话记录，以及与酒吧李老板的通话记录。他与李崤通完电话，重新拿起日记本，翻看昨天记录的日记，重点把冯金说的那段话仔细看了一遍。

他想起市局老领导说过的一段话：“别相信嫌疑人嘴里说的话，要从他的表情和肢体语言寻找答案。”

沈明铮自言自语说：“冯金说的话，哪句是假的？”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冯金那双大眼睛。他觉得他的眼睛大而圆滑，转动起来像是浸泡在油里的两粒珠子。

这种人心思活络，是平时做生意锻炼出来的。

之后，沈明铮又想到冯金那一双手，手指修长手背苍白。

他的大脑一激灵，心想，为什么不让冯金戴上手套坐到后驾驶座位上与监控拍到的那双手进行比对。想到这里，兴奋地开门下车。

沈明铮见林超然站在车尾没走，有些惊讶，当看到他的表情显出尴尬时，明白了他的心思。

“别怕，跟我走。”沈明铮说。

林超然呲牙“嘿嘿”笑了两声。

沈明铮林超然走进殡仪馆灵堂的时候，宋成光陈书秀的遗体已经火化完了，骨灰装入骨灰盒。

冯金见到沈明铮林超然同时走来，他挑起双眉，睁大眼睛，嘴巴半张。

冯金的表情变化，沈明铮看在眼里。他想，冯金这是惊恐或者惊讶，他开始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