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富的话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这刘大富虽然对紫砂壶并不是很懂,甚至不如这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但是他可是有着一种商人天然的眼光,能看出这紫砂壶独特的价值。
“这,上面似乎是阿拉伯文字。”刘大富扫视了一下,不过他的兴趣并没有在这文字停留多久,“唔,这样的花货,市场可是不多见,之前只是从图片上看到过,现在现场看到真货还是出乎意料,比光货确实要与众不同一些,啧啧。”
杜为民这时识趣地走过来,也凑在一边看了看说:“刘老板对阿拉伯文字也懂,真是见多识广,嗯,这壶确实有意思,难怪刘总一直念念不忘。”
陶云飞知道90年代前几年的古玩市场上,说到光货往往比花货要容易受人待见。现在这个时候,国内紫砂壶市场还不是很普及,大部分人是在一些特定的品茗过程中,在一些沏茶和茶艺活动上开始对紫砂壶有所了解。
其实说起来,这个时代的紫砂壶热收藏潮还是从台湾地区的茶艺热兴起带动的,当时引起追捧的紫砂名家,除了当时的顾景舟等大师之作外,那些大师的光货作品被炒出百万天价之后,市场上还是一壶难求,花货奇葩作品里陶云鹤却是独树一帜。
刘大富左右看了看说:“哎呀,其实市面上的人都喜欢光货,我之前去过一些国外的藏品展览,那清朝皇家喜欢收藏的反而是一些花货。”
说到紫砂壶里的光货和花货,光货,主要是工匠们根据点、线、面把壶设计制作成各式或圆或方或立体造型的茶具。
就现在这展厅屋子里,紫砂光货就有“掇球”、“掇只”、和孟臣壶,这种壶用的手法包括刻、塑、雕、琢色、鎏等等形式,以朴素的自然形态造型展现于世。
而花货,是以动植物的自然形态,用浮雕、半浮雕和圆雕等设计成各种仿生造型的紫砂壶,有时以花生、松竹梅,箭壶等等进行造型,唐羽拈花壶就是一种独特的花货。
“陶老爷子,我愿意出十万元买下这壶,您看愿意不愿意割舍?”刘大富这时又把目光对向陶云鹤,陶老爷子只当做没听见,他也就只好尴尬地继续看下去。
陶云飞却凭记忆记得,2017年左右的时候,故宫博物院《紫泥清韵紫砂展》开幕当时展出有110多件皇宫御用紫砂珍品,他当时还特意去参观了一下。
在他记忆中,那些藏品中除了市场上紧俏的光货珍品类型,也不乏花货异类,其实在清代皇宫里中对于光货和花货也只是皇室之人各自喜好罢了。
一把唐代“唐羽壶”只卖十万元?陶云飞心中暗暗好笑,他记得当时卖得最好的是一只“黑漆描金吉庆有余壶”,当时是乾隆皇帝御用的三把名壶之一,壶身上用的是道光之后失传的紫砂胎河彩漆描金工艺,拍卖开始后,卖出了一百五十万的高价。
“这么精美的东西,任谁也想不到已经有一千四百多年历史,谁能想到我国唐代时候,紫砂技艺就能到这种炉火纯青的地步呢。”韩卫东也走了过来,一看之下不由得大加赞赏。
这些人正在看的时候,纪建国也凑了过来好奇道:“刘老板,我倒是很好奇,阿拉伯的文字怎么会出现在这唐羽拈花壶上呢呢?您认得出这上面的文字说的是什么吗?”
刘大富笑了笑,扫视了眼前的这些人:“唐朝时候很多阿拉伯商船来到大唐做生意,当时据说广州就有十万阿拉伯人,阿拉伯文字在当时也很常见,这没什么稀奇。至于我认得认不得上面的文字么——”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当然是不认得了,但是我却可以带回去找到认识的人把上面的文字破解出来。”
刘大富的话引起其他人的交头接耳,这时刘大富注意到身边那个长相英俊,却男孩子气十足的陶云飞,没有应声附和,于是多留意打量了他一下问道:“你好像有话要说?”
陶云飞脸上微微一热,说道:“阿拉伯船在公元9世纪可能在阿曼和中国之间航行,也就是海上丝绸之路运输陶瓷,中间也有其他陶器之类,中唐代时就一直有阿拉伯人来传播伊斯兰教,这壶说不定和阿拉伯人有关。”
陶云飞似乎是在在自言自语,说话声却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大家都能听见。
忽然陶云鹤说道:“云飞,这样,你把那副图画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陶云飞听完之后,从缎子下拿出一卷卷轴,小心地铺放在桌子上,解开上面的缎子,缓缓在众人眼前展开。
刚铺开,一边的杜为民就赞叹起来:“云飞,这画看来也不是凡物啊,上面绣的这真是好一位俊美的将军!”
大家听完杜为民的话,也慢慢围拢上来,定睛一看,只见眼前陈列的一幅画,画中人是一个英俊的将军,一袭军装勃然英姿, 如琼枝一树, 栽于黑山白水间, 浑身流露着琉璃般的光彩。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他手中捧着一只“唐羽拈花壶”,那将军的眼睛在阳光下对着壶,一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眸似乎颇有深意。
这时有人去看那陶云鹤,只见他不动声色,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也没有做什么解释。陶云鹤其实心里有个计较,但是他也不明说出来。
还没等陶云飞和其他人回过神来,刘大富对照了画和壶,皱着眉头忽然张口道:“我怎么觉得这个唐代的羽觞壶跟这缎子盒里的壶是一个壶呢。”
刘大富看着这个画上的壶,指了指前方惊讶道:“大家,快来,你看,这个画上还看得出这壶的落款,是古代字,我只认得里面一个字,紫。陶老爷子,这八成就是你前面说的那个故事里的壶了吧。”
陶云鹤微微一笑,转过身来,看了看刘大富,对陶云飞说:“刘老板没想到对我说的故事还能够记忆在胸,真是难得,你说的那个壶的落款在哪呢,让我们家云飞看看。”
于是刘大富便用手指给陶云飞看了,果然在画中壶腹位置发现一处小小的钤印,只见那钤印位置讲究,位于孔侧,虽然位于诗画尾部,细细看来却是十分和谐般配。
韩建国对着这画中壶仔细看了起来:“自古以来制壶高手和名家对钤印和款识比较讲究,印款篆刻多出自金石高手。”
刘大富点点头,站在一边说:“这虽然只是画,但是画中壶的印章却是真的,而且看起来也不是凡夫所刻,所谓用于盖内必在孔侧,于壶底必用于中央,于把梢必在梢下,于壶腹必在诗画之尾。”
陶云鹤似乎想起什么,喃喃道:“制壶高手的印,其实多是篆刻名家所刻,那杨彭年制印的陈曼生,为黄玉麟刻印的吴大徽,其实印也不过是一种符号罢了。”
杜为民看了一会说道:“看这小篆笔法确实为精品,因为金石刀痕难以仿真,而且形状尺寸及烧成收缩率变化也比较大大,制作者各自有其钤压偏好和习惯,如果不是刘老板细心我们谁会去留意这个。”
陶云鹤笑道:“说到制壶,一般都会请刻章人制印,一些专业研究的人能从紫砂壶的印章上判断壶的价值,所以我还记得你爹当年说过,壶如人一样,也是有名有姓的。”
白鸿轩点头缓缓道:“每每艺术珍品,制作的人都会在上面暗制特有的、不易被人发现的标记,在鉴别的时候,可以从斋室名号、制作纪年及壶名上看出一些端倪。”
刘大富好奇道:“金石艺术在紫砂壶上确实也是别具一格,那么我们要不一起看这印章如何?”说完对着陶云飞一指说:“你来说说,我考一考你如何?”
陶云飞面上一怔,说道:“据说唐代最著名的篆书大家是李斯之后小篆写得最好的人李阳冰,他的刻帖有《城隍庙碑》、《谦卦铭》、《怡亭铭》、《般若台题名》等,我看这印章,似乎是李阳冰的手笔。”
刚说完,便听到一个人在身后咿了一声:“那是什么东西。”
原来刘大富在一边看着,忽然指了指前方,陶云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是一张纸的一角,其实他也是第一次打开这个唐羽拈花壶,抬头看了看爷爷陶云鹤。
陶云鹤点点头之后,他于是伸出手一拉,原来是一张轻笺。
从纸质来看似乎已有很久的历史了,但是陶云飞手指触时觉得这纸张很脆,有种一碰就要碎成粉末的感觉。
他极其小心地掀动着,连刘大富都没有插嘴,只是盯着陶云飞的手在看。
等到他打开时才发现是一张信笺,是那种直版的从上到下,从右到左的楷书。
非常美的毛笔字,既不象颜体,更不是柳体,而是一种从未见过的风格,也许这种风格早已失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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