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年和乐水站在小区门口，一边陪柳金和刘快说话，一边冲出入小区的居民发传单，而且只发中年男性，力争做到准确定位。

盛年还在进一步观察，凡是穿着运动鞋运动裤的男性，她会重点照顾，不只是发一张广告传单，还会多聊几句。

三个小时后，二人筋疲力尽，出入小区的居民也少了许多，单子也基本上发完了。

“你们也不向我们哥俩儿推销，是不是觉得我们保安没钱健身？”刘快有几分不服，“瞧不起我们是吧？”

“不是不是。”盛年连连摆手，“你们的身材本来就很好，青春而健美，不需要健身。基本上可以说，最热衷于健身的是30岁以上的成家的男性，并且有一定经济实力的。就像美国一样，瘦的都是富人，胖的才是穷人。”

柳金点了点头：“你们都是大学生吧，懂得好多，不过为什么没有30岁以上的成家的女性健身呢？女人比男人更在意身材呀。”

“是呀，为什么我们不挖掘女性客户群体呢？”柳金的话提醒了乐水，她一脸思索，“盛年，女性群体的消费能力也很强大，为什么我们只针对男性呢？”

“你是不是觉得我忘了女性群体？”盛年翻了几下剩下的部分传单，“女人和男人不一样，女人的青春和美貌比男人的事业和成功要提前预支，所以往往是女人在最漂亮最亮丽的年龄嫁给了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等男人奋斗成功后，事业有成时，男人魅力开始散发，女人却开始衰老了。”

“说得太对了，生活对女人太不公平了。”乐水不开心了。

“女人结婚前，会注重打扮和身材，结婚后，重心全在家庭、丈夫和孩子身上，就算爱美，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用在身体管理上。你想想看，做饭、洗衣、照顾丈夫和孩子，每天忙得团团转，哪里还有一刻时间属于自己？还健身？别想了。”盛年叹息一声，“我也想发展女性客户，但是……还是算了吧。就像我，孩子才一岁，不就出来工作了？不工作不行，再不工作，就吃不上饭了，我和管重来的婚姻合伙公司，就得破产倒闭了。”

刘快想起了什么：“你们真是大学生吗？大学生怎么会发广告单子？你们肯定骗人。漂亮女人果然都不可靠，骗子！”

盛年和乐水对视一眼，二人一起哈哈大笑。

盛年和乐水，确实都是如假包换的正宗大学毕业生。盛年是广东人，毕业于广州的大学，大学毕业后就留了下来。而乐水是四川人，在成都上的大学。去年大学毕业后来广州投奔恋爱了三年的男友孙巍。结果到了广州才发现，孙巍已经有了新的女友，并且既不解释也不见面，让人生地不熟的她流落街头。

被偷了钱包不说，晚上一个人在白云山公园准备睡长椅时，还被一个色狼盯上了。当时已经是深夜时分，周围无人，又被绿荫覆盖，就算她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救她。惊惶失措的乐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既没有喊叫也没有求饶，而是十分冷静地告诉对方，她是绝症患者，准备自杀。临死之前，有人陪她一场，她也心满意足了。

对方被乐水的镇静吓住了，问乐水得的是什么病，得知是传染病后，吓得落荒而逃。乐水还故意喊他，让他留下来，他片刻之间就跑得没影儿了。

直到确认对方真的不见了踪影，乐水才无比后怕，大哭了一场。在寂静的夜里，在空无一人的公园，她的哭声在长夜里回荡。

事后她安慰自己，歌德说过——未曾哭过长夜的人，不足以语人生——经历过了白云山公园一夜长哭的她，应该有资格谈论人生了吧？

第二天她就离开广州回到了成都，原本想在成都安定下来。后来越想越不服气，她为什么要离开广州？是因为孙巍的抛弃，还是白云山公园的一夜长哭？难道说广州有孙巍就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不，她要在广州混出一个样子，就是要让孙巍后悔，让他高看她一眼！

乐水在回成都之后不到半个月，就又回到了广州。如果不是因为孙巍，广州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遥远的毫不相干的南国城市。但现在，在她决定来广州之后，广州就成了她的梦想之地，成了一个鲜活的符号。

再次回到广州，三天后，她就找到了一份行政助理的工作，待遇还不错，公司也提供住宿。工作比较清闲，下班也早，平常没事的时候，乐水就琢磨再兼一份工作，一为多赚钱，二为增长见识。

一天在下班的路上，正好遇到盛年正在发广告传单。她被盛年认真执著的劲头吸引，不由多聊了几句。这么漂亮且认真的姑娘，怎么会在路边发广告单子？她应该在吹着冷气的明亮的CBD中心办公才对，而不是顶着烈日吸着尾气在尘土飞扬的环境中，从事如此粗笨的工作！

一聊才知道，果然和她猜想得一样，盛年大学毕业后，曾经有过一份不错的工作。但后来生孩子后，在家带孩子，丈夫管重来一人上班，压力大增，天天抱怨她不赚钱，并且怨天尤人，认为是时代造就了他们80后的悲惨命运，不如70后可以在住房货币化的初期买到便宜的房子，又不如90后可以继承60后父母的房子。

80后是上大学开始收费、毕业后不包分配、工作后房价疯涨的最悲催的一代！

对管重来的不满，盛年开始时还和他争论一番，每个时代都有抱怨者，也都有成功者。失败者找理由，成功者找方法。70后是赶上了低价入手房子的时机，但当时的收入也低。90后也不是人人都有有钱的父母，大多数也要靠自己奋斗。

但她没能说服管重来，甚至到了后来，管重来开始借酒浇愁，她原本想等孩子上了幼儿园再出来上班，无奈之下，只好请来了父母带孩子，早早就出来工作了。

原以为以她的学历和以前的工作经验，可以很容易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但碰壁几次之后她才明白，女性在求职上比男性更有壁垒，因为大多公司都担心她带孩子会影响工作，不会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之中，也很难经常出差，所以尽管她很优秀，但在录取她时，都犹豫不决。

如果再多给盛年一段时间，她相信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找到一家称心如意的公司工作。但是，管重来却每天抱怨不断，声称盛年再不赚钱，他就只能去跳珠江了。无奈之下，盛年只好随便找了一份最容易上手的工作——为荣光健身发放广告传单。

荣光健身的老板崔恒语是一名转业军人，北方人，说话嗓门很大，做事雷厉风行，见到盛年第一眼就问：“发广告很苦很累，你能干得了？”

“能！”

“为了防止中途辞职，前三个月只发基本工资，提成三个月后再发，接受不？”

“接受！”

“你一个大学生，为什么要干发广告的活儿？”

“锻炼自己。”

“行，明天上班吧。”

之所以让崔恒语决定留下盛年的最关键因素，不是和盛年的一番交谈，而是盛年应聘时一身短衣的干练打扮之外，还拎了一大桶纯净水。

不是1.5升的大桶，而是4升的大桶！和盛年漂亮的长相呈现巨大的反差，就让崔恒语认定盛年不是一个娇气矫情的姑娘。他还从未见过一个如此漂亮却不注重打扮并且拎了一大桶纯净水出门的女孩，她简直就是另类中的异类。

上班第一个月，盛年虽然业绩最差，却坚持了下来，更是让崔恒语刮目相看。崔恒语曾对其他员工说，盛年坚持不了多久，半个月一小关，一个月一大关。如果盛年真能坚持一个月不走，他给她涨工资。两个月不走，再涨一次。

结果盛年不但坚持了两个月，在一个半月时，还为荣光健身又招来了一名大学生——乐水。乐水很欣赏盛年的认真执著，盛年很佩服乐水的坚强上进，二人迅速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只不过盛年在第二个月时，业绩还是一般。崔恒语虽然认可盛年的吃苦耐劳精神，但并不看好盛年在荣光的发展，他认为荣光既留不住盛年，也不是乐水的久留之地。

荣光并不能提供足够的舞台供盛年和乐水施展才能，也没有可以供她们不断上升的升职空间。盛年和乐水都是响当当的大学生，二人之所以来荣光打工，各有目的，但肯定都不会将荣光当成未来的职场，荣光只是她们的跳板。

乐水也曾私下问过盛年打算在荣光干多久，盛年却没有给她一个准确的答案，只说任何行业都有可能造就伟大的成功，就看是不是可以转换一下思路寻找新的商机了。

“盛年，你觉得今天的转化率能有多少？”回去的路上，乐水打着哈欠，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今天累死我了，要不是你的带领，我肯定坚持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