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清越的声音响在整个餐厅内，煞是好听，说出来的话，却透着玩世不恭的意味儿。

“有完没完，还让不让睡觉了？”

乔南进门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倒没有太当回事。

乔思思向来飞扬跋扈，韩慧又总是一忍再忍。

这样没骨气的退让，虽然让他瞧不起，但至少是起了息事宁人的作用。

谁知，这次竟闹的这么大动静。

这千年受气包倒真让他刮目相看了。

乔南一把甩开陈淑华的手，站在韩智慧身旁，瞧着面前的人，说道，“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不嫌丢脸啊？”

韩智慧微微垂下了眼，心底翻起一阵酸楚。

“瞎吗？看不到她也受伤了吗？”乔南破天荒的和一个人站在一起，替一个人打抱不平。

乔家的人，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倒是乔振霖先回过神，带着责备的语气，开口道，“南南，思思才是你的亲姐姐，你怎么向着外人说话？”

乔南斜睨了乔思思一眼，嘴角溢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不知道是问自己还是问她，奇怪的扔出一句，“是吗？”

乔思思一阵心虚，眼神躲躲闪闪，不敢正视乔南那犀利的目光。

冷哼一声，乔南转而看向陈淑华，“你这妈，当的可真称职！”

被乔南这么一讥讽。

陈淑华的脸一阵发白，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地，索性不再言语。

方雪梅正想说什么，乔思思蓦地扯了扯她的衣角，轻轻的对她摇了摇头。

老太太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孙子，问道，“南南，你这是怎么了？”

自己的孙子向来不掺和家里的事，也讨厌家里人的约束和关怀。

自由散漫的像个无人管教的孩子。

说到底，她这个奶奶，也有责任。

一味纵容。

他想去哪儿去哪儿，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只要他开心。

她一直觉得愧疚，硬撮合老大乔振平和乔南母亲在一起。

结果，最后还是不欢而散。

乔南也只能生活在一个残缺的家庭里。

所以面对乔南时，她总是无从下手，一边溺爱纵容，一边又客气疏离。

“没怎么，看不下去了而已。”乔南懒懒的回应，转身要走，见身旁的人没动静，皱眉道，“走啊！站这儿等人骂啊？”

韩智慧紧抿着唇，手扶着墙，慢吞吞的挪着步子，即便这样，伤口也被牵扯的有些疼。

陈淑华这才看到她后背那分不清颜色的混合物，油乎乎的一片。

她皱了皱眉，转而又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杵在原地，等着老太太消气。

乔南刻意放慢脚步，一边走着，一边时不时的侧目看向身后的她。

上楼的时候，脚步一个不稳，韩智慧踉跄的退了一步。

乔南急忙伸手一扶，不太会关心人，也不怎么擅长表达，他只是淡淡的问了句，“没事吧？要不……我……扶你？”

于他而言，连帮助人，也是一件鲜少尝试的事。

似乎帮来帮去，来来往往，和其他人就有了联系，有了牵扯，这让独来独往的他觉得麻烦。

韩智慧一手抓着扶手，一手轻轻的推开他，那张白日里挂着笑的脸上，灰白一片，面无表情。

“你们乔家的人，我一个都不想看见。”哽咽的声音有气无力，却有着谁也拉不回来的倔强。

乔南有些无措，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静静的跟在她身后。

眼睛状似无意的盯着她纤瘦的脊背，心底莫名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一步一步，韩智慧吃力的上着楼梯，毫无血色的一张脸，不停地冒着虚汗，抓着扶手的手轻轻颤抖着。

一直到了卧室，将门关上，把乔南排斥在外，她才安心的倚着门板坐下。

脑袋阵阵发懵，像是发了一场高烧，昏昏沉沉的，韩智慧坐在冰凉的地上，双手无力的垂在两边，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站在门外的乔南，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食指轻轻滑动着，指尖停在乔振平这三个字上。

编辑了一条短信，删删减减，最后编辑框里依旧是空白的一片。

乔南揉了揉发干的眼睛，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嘟嘟的声音听起来空洞而单调，一下一下，牵动着脉搏。

没什么耐心的他，正准备挂断，那边响起了乔振平带着试探性的疑惑的声音，“乔南？是……乔南吗？”

一阵沉默。

乔振平担忧道，“是出什么事了吗？你现在在哪儿？”

乔振平不安的询问着，乔南从来没给他打过电话，甚至于发短信都特别难得。

所以，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不然以他的性格，是不可能主动联系他的。

“现在回家。”乔南终于开了口，冷冷的声音有着不容置喙的笃定。

想了想，乔南要求道，“带个护士过来，尽快。”

说完，不等乔振平再问什么，他便挂断了电话，然后朝着韩智慧的卧室深深看了一眼，才转身离开。

韩智慧是被咚咚咚的敲门声吵醒时，脑袋依旧是迷迷糊糊的，整个人都精神不振，像是上学的时候，参加了一场三千米长跑，累到虚脱，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小慧开门，是爸爸。”温和的声音携着阵阵暖意。

第一次，韩智慧觉得爸爸这个词这么温暖，这么有魔力，悄无声息的潜入了她心底，像颗小小的种子，等待着破土而出。

韩智慧扶着门板站起身来，听话的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便是乔振平、乔南和一位年轻的女护士。

韩智慧眼皮耷拉着，迷迷瞪瞪的，根本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乔振平上上下下察看了一番，叹口气道，“委屈你了。”

韩智慧不置可否。

只是觉得眼底有些涩涩的，不太舒服。

被护士扶着趴好在床上后。

乔振平和乔南便知趣的退了出去。

“乔南。”乔振平朝着他的背影喊道。

乔南脚步一顿，立在了原地。

“今天，谢谢你。”乔振平值班当中接到派出所电话，忙完手上的工作，才慌慌张张的赶到，知道他们已经离开，他又急急忙忙的赶回了医院。

医生和父亲两个角色之间的转换，让他感到无力，分身乏术。

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在路上给陈淑华打电话时，也知道了个大概。

要不是乔南在，真不知道去怎么收这个场。

而乔南却觉得这句谢谢，还真讽刺。

讽刺他帮了他的女儿，提醒他在这个小家庭里的多余。

敏感如他，不肯多说一个字，头也不回的朝着自己卧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