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落锦一大早就开始忙活，从凌晨五点的时候，手底下就没有停下。

仿佛像是久违的干旱迎来的第一场甘露降临。

直到上午十点的时候，张远休和慕寒时醒过来，还看到办公室的大门敞开着，苏落锦就在里面，戴着手套，对青铜鼎做着最后的修补。

“好久没有看见小苏这么勤快了。”

张远休想了想，说：“上一次见到她这么勤快的时候，还是她七岁的时候。”

“七岁？”

慕寒时隐约可以从敞开的窗户那里，看到苏落锦的身影。

其实她长得挺漂亮的，有着一双弯弯的眉毛，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像是月牙一样的好看，侧脸清秀，是一个一眼看去就很文静的姑娘。

看苏落锦的第一眼时，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不过等苏落锦开口第一句之后，这种幻想也就在一瞬间破灭了。

“是七岁，人家小姑娘七岁的时候，手里玩的都是洋娃娃，她手里玩着的是赝品的侍女彩绘陶俑，总之都不是什么寻常东西。”

张远休提到这里的时候，不免笑了笑：“外婆肯教她手艺，说起来她的天赋也比我好，我在修复这门功夫上只学了三成，她却能够学到九成。”

慕寒时见屋内的苏落锦时而冥思苦想，时而动手上色。

平常姑娘这个年纪已经开始接触大城市，而她却住在这个四合院里，日复一日的做这些他都觉得枯燥的工作。

如果没有一定的心性，定然是做不到这份上的。

“喂，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在我门口说什么呢？”

苏落锦掸了掸手，那精神头看着足，怎么看也不像是凌晨五点钟就起来工作的。

张远休笑了：“我是在和慕队讨论，难得看你这么早起。”

“你们都不住在这儿，谁知道我是每天几点起？”

“日上三竿不起，日中才起，你每天睡觉的习惯除我之外也没人了解了。”

张远休领着慕寒时往工作室里走。

他也鲜少看见苏落锦的气色这样的好，以前修复完一样文物，她虽然得意，却也没有过得意忘形。

“仔细看看，是不是很好？”

那青铜鼎原本碎裂的裂痕大多数都已经用颜色补上了，另外用了焊接的技术，将原本的碎片也都恢复了原状，之前的锈蚀已经处理的差不多。

张远休指着那上面的凤鸟纹，问：“我记得刚出土的时候，这上面的纹饰有的地方已经缺陷，你怎么补的？”

“这倒是不难，我有我的办法。”

慕寒时蹙眉，问：“为什么这上面有的地方并没有补全？”

“这个凤鸟上的冠虽然坏了，但是我在妇好墓出土的另外一件青铜器上看到过相似的凤鸟纹，且那个时期出土的商朝青铜鼎凤鸟纹都有相似之处，这不难补齐，而你说的那些没有补全的地方，是不可考的地方，自然不能补全。”

苏落锦说：“这是违背历史原则的，这些是文物，总不能我随便加上什么东西上去吧？”

“难得。”

张远休说：“难得见你控制住了自己那些天花乱坠的想法。”

苏落锦嘿嘿的笑了笑：“过奖过奖。”

桌子上和地上都是散落一地的图文古籍，刚进门的时候，张远休的心思都在刚刚修复好的青铜器上，完全忽略了地上的这些珍贵的书籍。

苏落锦心里暗暗叫骂，她竟然忘了张远休在这里！

这个爱书如命的书呆子，这没有几顿数落是免不了的了。

更何况这还是外婆的珍藏的商朝典籍！

“咳咳——！”

苏落锦给了慕寒时一个眼色，慕寒时不解，只是蹙眉。

苏落锦一个白眼，果然见张远休要开口，立刻说道：“师哥！天色不早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吃饭了？我去买菜，你们两个慢慢聊啊！”

一提到吃的，苏落锦撒丫子跑得比谁都快。

张远休捡起了地上的书，掸了掸灰尘，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过这一次她能够这么认真的修复一件文物，他也就不说什么了。

“慕队，我这个师妹性格欢脱，不拘小节，有点男儿气性，你多担待。”

“没事，我倒觉得这性格……挺讨喜。”

讨喜是客套话，不过苏落锦的言行至少还没升级到讨嫌的地步。

饭桌就在办公室将就了。

等苏落锦回来，慕寒时和张远休已经把所有的书原封不动的归位在书架，甚至把她一个月没有清理的书桌清理了干净。

午饭是四菜一汤，一荤两素一主食。

荤肉是酱猪肘子，素食是西红柿鸡蛋和清炒黄瓜，配上米饭。

张远休说：“最近这段时间是*期，要修复的东西可能会多一点，毕竟是夏季，送来的都是比较难修复的，这些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

“只要你不送什么纺织品过来我觉得我还撑得住。”

苏落锦塞了口米饭：“不过我这院儿里的人就我一个，冬天不忙也就算了，夏天还是我一个人，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应届高学历的毕业生？”

“还在物色，物色好了就给你送过来。”

张远休看了一眼慕寒时。

苏落锦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张远休那点小心思，立刻说道：“他我可不要啊，专业不同，除了卖力气什么也不会，我不要。”

张远休摇头苦笑：“慕队是要跟着我们一起东奔西走，想要也不会给你。”

慕寒时生平第一次被人嫌弃，没想到还是从一个小丫头片子的嘴里说出口。

“前些日子教授说有一个学生还是挺不错的，叫季礼。”

“祭礼？真是好名字。”

苏落锦现在满脑子都是商朝的祭礼，对季礼这个名字好感降了大半。

“还要等你亲自面试。”

“那当然，现在的这些毕业生都只会理论知识，实际操作就懵了，去年你给我送来的那个小姑娘，连十天都没撑住。”

“人家可比你大，还是研究生。”

苏落锦一口一个米饭，张远休见慕寒时眼中疑虑，便说：“慕队是不是很想知道小苏的学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