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坐在石凳子上，将那青铜鼎上下左右、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商周时期是在模子内雕刻，最后制成的鼎。

不过那个时候还没有这么小的青铜鼎，所以也自然没有模子了。

大胡子自己做的模子，改了一个又一个，这次他依旧觉得不满。

纸上都是他画出来的草图，苏落锦仔细去观摩的时候，发现地上的那些个青铜鼎花样基本都是一样的，只是那地上的有许多都已经裂开，可见铸造的时候出了纰漏。

这个时候的人们应该还不清楚什么比例缩放之类的东西，只是单凭经验。

大胡子看了一眼苏落锦，问：“你懂这些？”

“懂啊。”

苏落锦见大胡子总算是愿意打理自己了，她连忙坐到了他身边，说：“你这做的虽然已经成了形，却并不精细，一看就是没有经过锯挫打磨。”

这青铜器需要用陶制模，模又称作‘母范’，只是这个时候是商朝初期，用的都是大型礼器，且年年都是一个样子，制鼎恐怕有固定的模具。

模具大多也是用骨和石。

也难怪这个大胡子这么苦恼这上面花纹粗糙的问题。

就这个样子，怎么看也算不上是好的礼器。

苏落锦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模具上，那是大胡子自己做的石模。

“这石头嘛，太硬了，也不好雕刻，难怪做出来的东西这么粗糙。”

大胡子愣了愣，没想到面前这个小丫头片子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也知道是模具的问题，可除了石头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可以用作雕刻的东西了。

“呐，我教你一个好办法。”

在现代，模具什么的用机器就可以完成了。

好在她已经过时的外婆对这些高科技并不感冒，所以才会沿用了古代的做法，古代出土的那些个青铜器，大多数都是用陶范来做的。

因为没有量尺，苏落锦目测这个青铜鼎的高度大概在四十多厘米左右，在这个时代来说，应该算是很小很小的了。

但是在现代挖出的礼器来说，这个高度也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大胡子在听到苏落锦口中的‘好办法’之后，眼睛霎时间就亮了，可是很快又转变为了疑惑难解。

“怎样？懂了？”

“这……黏土是何物？”

“……”

“这炭末、草料，我倒是知道，但何为烧土？”

“……”

这……一时半会，解释起来还真是有点困难。

苏落锦挠了挠头，说：“这多早晚的跟你也解释不清。”

她莫约记得这陶范的配方，比例也都还掌握得当，曾经也用这个做过与这陶范差不多尺寸的。

只是这古代的东西实在是贫穷，买也买不到，只能在大山里自己找。

寻摸起来也十分困难。

苏落锦简约的将东西都解释了一遍，例如这烧土就是在火中烧过后的小土块，而那黏土只能够靠自己去找了，古代这东西的开采应该是有的，不过在众人不知道它可塑性能力的时候，可能都被当做不可用的垃圾了。

大胡子一一都记着，苏落锦将这几样东西都解释好之后，才说：“混合水之后要反复的揉搓拍打，让他们充分融合，最后就可以塑性了，也就是要烘干它，软硬适中时，就开始雕刻，这比雕刻石头要简单得多了，也可以更加精细，最后再去烤它，后面的工序你就都明白了吧？”

大胡子只听她讲了这些，也只是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苏落锦看外面天色，也不知道这玉璧究竟什么时候才失去效用，当它失去效用的时候，也就是现实生活中天亮的时候。

她在这石窟里已经待了一个多时辰，与大胡子商讨的热烈，不过小憩一会儿的功夫，睁眼时就是天亮。

她又回到了自己不堪入目的办公室，屋子里的染料味儿浓厚。

大黄在外面叫唤半天了。

“完了！忘了喂狗粮！”

苏落锦一个翻身就跑了出去，顺手一碗狗粮就放在了大黄的跟前。

“哎呀，我真不是故意的。”

正是早上五点的时候，她在梦里这样折腾，醒来之后竟是一点困意都没有。

要平常五点钟，她肯定还在蒙头大睡。

睁开眼就是早上九十点钟的太阳。

她看了一眼房间桌子上摆着还没有修复完全的青铜鼎，无论是从鼎的形状还是鼎的纹路上，都和大胡子做的有六七分相似。

只是这个青铜鼎更为精细，上面的凤鸟纹栩栩如生，且另有一番寓意。

苏落锦仔细的想了想她在那废弃的青铜鼎上看到的纹路，也算是知道那凤鸟在商朝代表着什么。

“撸起袖子开干！”

干了修复师这么多年，每天都造就了一套程序，比如今天干什么，明天就接着干，外婆一向认为，修复文物比创造文物更加费力，因为创造文物是有思路的，可以有任何新奇的点子，可修复文物，就要贴近古人的思想，符合历史的变迁，不能够做个人的干涉。

相当于是把自己想象成了创造这文物的主人，这样所修复出来的文物，才是真正的文物。

“青铜，自周便有，商朝盛兴，因神权至上，故多为祭祀之用。”

慕寒时一字不差的读着她扔在一旁的历史书，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二十出头就已经小有名气的文物修复师，竟然还在读这种历史书。

而且他也没想到，他上午才进门第一步，就看见这个前天还懒懒散散的小姑娘正拿着放大镜，一遍又一遍的研究已经被她焊接上的青铜鼎，似是要从哪些缝隙中再看出什么端倪来。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这几天忙得很，我不主动联系你的话，你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苏落锦对于男人的免疫力很高，这么多年的文艺熏陶已经让她对那些文人墨客亦或者现代理工男有了一定的抵抗能力。

况且她也不喜欢刻板迂腐的男人。

慕寒时就和这种男人大径相同。

着实不讨女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