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我一边等着鲍尔斯的消息,一边加紧整理院子。过几天,我要在使馆请达鲁总统夫妇吃饭。在这之前,我要把院子里所有的事都做完。篱笆翻新了,菜地开出来了,院子里的小路也修好了。小路,我设计做成贝壳和鹅卵石路。请人先铺上水泥,再把海边捡回的贝壳和鹅卵石镶嵌进去。

现在院子里只剩下最后一项大工程,竖旗杆。

这是我想了很久的事情。从建馆一开始,我就想要一根像模像样的标准旗杆。在使馆,有三样代表性的东西必不可少,一是国旗,二是国徽,三是刻有使馆名字的铜牌。这三样东西,是一个国家的象征,缺少哪样都不完整。乔治岛的使馆没有旗杆,我只能临时在门边插上一面小国旗。搬到新馆址后,我把国徽和铜牌挂好了,国旗还是只能插在门边。

我对旗杆的研究也持续了一段时间。开始我想买一根现成的,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布莱恩说帮我从国外定制,结果没有人愿意接这样的活。这样一来,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自己做。从此之后,我每次出门办事,只要见到旗杆,就会多看上几眼。以前,旗杆对我来说长得都是一个模样,看不出有什么区别。现在,我眼里的旗杆变得不一样了,材料不同,长短、粗细、颜色各异,底座有方有圆,方的尺寸、圆的直径都不一致,高度也有区别,甚至姿态也有美丑之分。在吉多见到的旗杆当中,我最喜欢的有两根,一根竖在总统府门前,一根立在基比驻吉多使馆院里。两根旗杆都是金属杆身,也都分成三节,下面粗上面细,一看就是焊接起来的。总统府的要粗些,也高一些,我目测了一下,应该超过十米,刷的是灰漆。基比使馆的高不超过八米,白色。总统府采用的是方形底座,看着敦实,基比使馆的是圆形底座,显得秀气。我知道,总统府的我学不了,基比使馆的我还是可以试试。

我还曾专门为此讨教过伦杰。

“对不起,钟代办,我还真不知道旗杆是怎么做的。”伦杰不无遗憾地对我说,“你知道,我来的时候,这根旗杆就已经在这里了。”

“那你有没有设计图纸?”我问。

“图纸?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留下来。”伦杰有点为难地说。

“那没有关系。”话虽这么说,我心里还是很失望。

“这样吧,我帮你找找看,但你得给我点时间。”伦杰大概看出了我的失望。

“那太感谢了,”我感激地说,“你慢慢找,不急。”

我没有指望伦杰真能找到旗杆图纸。旗杆竖好了,谁还会在乎旗杆的图纸。但没过两天,伦杰出人意料地打电话给我,说他找到了我要的旗杆图纸。我听了很兴奋,立即开车取回图纸。我如获至宝,对旗杆图纸认真研究了一番,然后照葫芦画瓢,花几个晚上,画画改改,画出一个大致的图纸。我不是完全照搬照抄,而是对原来的图纸有所修改。最大的修改是把圆形底座改成方形底座。我觉得方形更显得庄重。

图纸我在乔治岛的时候就画好了,也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找材料。吉多物资供应短缺,日常生活用品都买不全,做旗杆的材料更难找。我走遍了贝卡斯为数不多的几家商店,别说是钢管,就连类似钢管的东西也没有找到。店里买不到,我只能想别的办法。我想起来,伦杰说过他那儿有一节剩下的旗杆。我去拉了过来。

“黄毛,我们现在至少有了一节,”我对黄毛,也是对自己说,“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好的开端。现在还差两节,找找看,或许能找到。”

搬到新馆之后,我更是满世界找金属管。有一段时间,只要看到长长圆圆的东西,我的两只眼睛就会放光,以为就是我要找的旗杆材料。直到有一次,我经过一个破败的院子,惊喜地看见里面有一根旗杆。

“黄毛,也许我们今天找到宝贝了。”我欣喜若狂,赶紧停车。黄毛也跳下车,跟着我去看。

这是一处废弃的教堂。院门关着,里面没有人。透过锈迹斑斑的铁栏杆往里看,里面杂草丛生、一片荒芜,旗杆就立在杂草丛中。旗杆只有两节,底座隐在杂草里,看不见。

“不错,不错,这应该就是我要找的旗杆,”我对黄毛说,“走,我们去找布莱恩,让他帮忙问问,能不能帮我们买下来。”

布莱恩听说我找到了旗杆,一口答应替我去找院子的主人。

“我可以出钱买。”我说。

“我去问问,说不定不要钱。”布莱恩笑着说。

两天之后,布莱恩拉着那根旗杆来了。旗杆在布莱恩小白车的后备厢里伸出好长一截。吉多路上颠簸,不知道他是怎么开过来的。

“老板,我把旗杆给你拉来了。”布莱恩说。

“太好了,”我说,“这可解决了我的大问题。”

“你知道,他们要了多少钱?”布莱恩故作神秘地问我。

“多少钱?”我反问。只要拉来了,出多少钱都可以。

“没要一分钱!”布莱恩得意地说。

“这不好吧。”我说。

“有什么不好的。他放在那里也是烂掉,还不如送给你,还有用。”布莱恩说。

“那多谢了。”我说。

我和布莱恩把旗杆从车里取出来,抬到院子里,和从伦杰那里拿来的一节放在一起。我一看,伦杰给的那节粗一些,可以用作最下面的一节,其他两节正好可以接在上面。我又拿卷尺量了量,正好八米多一点。

“完美!”布莱恩高兴地说,同我击掌相庆。

“现在需要刷一下漆,还要焊接一下。”我说。

“你是要先刷漆还是先焊接?”布莱恩问。

“我想,应该先焊接,再刷漆。”

“没有问题,老板,我给你先找一个电焊工,再找一个油漆工。”

“别忘了,让他拿一个水平仪。”我说。把旗杆焊接起来一定要直,不能弯,要做到这一点,水平仪必不可少。

第二天,来了一个电焊工。电焊工身穿防护衣,头戴防护面罩,带了焊枪,也带了水平仪,但他没有带焊条。我原来担心水平仪会是个问题,现在出问题的不是水平仪,而是焊条。

“你忘了带焊条?”我问。

“不是……不是忘了。”电焊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那是什么?”

“是没有,都用完了,这里也买不到。”电焊工摊摊手说。

我哭笑不得,但也不好说什么。不过还好,我来吉多的时候鬼使神差带了几根焊条来。我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想的。来吉多之前,我在基比商店里采购一些必需品,偶然看见有焊条,就买了几根。我当时想,这几条小东西也不占多少地方,说不准会有用。想不到现在真的可以用上了。

“你等等,我一会儿就来。”我对电焊工说。

我进屋把焊条找出来。当我把焊条交给电焊工的时候,我看他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后来,我把这段花絮讲给布莱恩听,布莱恩听了笑得喘不过气来。据说,这之后布莱恩只要提到我,就会讲这个段子,说我有多么神奇。

焊工活做好之后,油漆工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我就自己刷。还好,油漆能在当地买到。我用底漆把旗杆从上到下刷了三遍,最后刷成银灰色。滑轮我也新换了一个,还配上新旗绳。这样一来,旗杆马上变了样,看上去崭新如初。

旗杆准备好了,剩下就是做底座。我原本想把旗杆直接浇注进水泥底座,那样可以省好多事。但有一好必有一坏,好处是结实,坏处是万一旗绳断了,需要爬上去修,不方便。于是我把原有的设计改了,改成旗杆和底座可以分开。

我把改好的设计图纸给布莱恩看,让他给我找一个施工队。布莱恩看了设计,挠了挠头说:“我觉得这个设计有点复杂。”

“这个设计是有点复杂。”按照我的设计,底座一米见方, 66厘米高,一半露出地面 ,一半埋在地底,底座中间留出一个洞,洞口不大不小,正好可以插进旗杆。洞口两侧竖两片5毫米厚, 40毫米宽的铁板。铁板有一半露在外面,上面打三个小孔。旗杆竖起来,插进底座的洞里,正好夹在两块铁板之间,旗杆底部相应的地方也打上三个小孔,旗杆竖起来后,在三个小孔里插进螺栓,拧紧固定,旗杆就不再晃动。这样,万一旗杆上面的滑轮坏了,或者绳子断了,我可以把旗杆放倒,修起来就方便多了。

“我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做。”布莱恩为难地说。

“这你不用管,你只要把他们叫来,我给他们解释。他们应该可以明白。”

“那好,老板,要是他们做不了,你别怪我。”

“不会怪你,有我在呢。”

结果,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对布莱恩叫来的包工头说明白。包工头带了几个工人,试了几次,才按照我的设计把水泥底座砌好。水泥在吉多也是紧缺物资。我未雨绸缪,早早囤了一批水泥,有些用来铺路,剩下的用来竖旗杆。

水泥底座做好后,就剩最后一道工序,把旗杆竖起来。我选了一个好日子,让布莱恩找来吊车。

这一天,使馆很热闹。布莱恩来了,包工头带着三个工人来了,最后来的是吊车。黄毛还没有见过使馆一下子来这么多人,先是跳来跳去,对着来人狂吠不止。等吊车来了,它大概是被吊车的阵势吓着了,不跑了,也不叫了,远远趴在院子的一角,耷拉着耳朵,张着嘴巴,伸着舌头,眼睛一转不转盯着吊车。

我把旗杆的位置选在院子正中,左边是大王棕,右边是椰子树。

我指挥吊车开进院子,停好位置,把吊钩放下来。我跑过去,最后又检查了一遍滑轮和旗绳。随后,我让工人把绳子拴在旗杆顶端,挂上挂钩。一切就绪,我朝吊车司机做了一个手势,吊车司机开始起吊。与此同时,工人扶着旗杆下半部分。当旗杆顶端缓缓提升起来,到了一定位置,我指挥工人迅速把旗杆插进底座洞口。

旗杆插进底座洞口后,我前后左右转了一圈,指挥工人把旗杆扶直,也让布莱恩帮我看了看。

“直了,老板。”布莱恩向我伸出大拇指。

“好,就这样。现在赶紧把螺帽拧上。”我高声喊着。工人们赶紧把事先准备好的螺栓塞进三个小孔里,再用螺帽拧紧。

我走过去,推了推旗杆,旗杆纹丝不动。

“成了,老板,太棒了。”布莱恩带头鼓起掌来。包工头和他的工人,吊车司机和他的助手也都鼓起掌来。

“谢谢大家。”我没有鼓掌,而是双手抱拳向大家表示感谢。然后,我转过身,回到屋里。客厅的桌子上放着一面国旗。这是我事先准备好的。我双手举起那面鲜红的国旗,转身朝院子里走。我有点激动,手有点抖,脚步竟然有点打飘。

这一天,我等了很久了。

我双手举着鲜红的国旗,默默地、慢慢地走到旗杆前。不知什么时候,黄毛跟在了我身后。

我把国旗挂进事先在绳子上做好的钩子里。我的手还在抖,挂了几次都没有挂进去。布莱恩走过来,想伸手帮我。我冲他笑了笑,制止了他。

我终于挂好了挂钩。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国歌声响起。突然想起上小学的时候,我曾当过学校的升旗手。老师一宣布“现在唱国歌,升国旗”,全校同学都会齐声唱国歌。我会在歌声中,按照节奏把国旗升起来。

现在没有老师,没有同学,只有我一个人。对,只有我一个人。现场有布莱恩,有当地的包工头和工人,还有吊车司机和他的助手,但只有我一个人与这面国旗有关。

我双手紧攥旗绳,深吸了口气,低声唱起国歌,双手跟着节奏交替拉着旗绳,国旗慢慢往上升。

我唱着国歌,注视着国旗,升着国旗,头越抬越高,国旗升到了旗杆的最顶端,在海风中飘扬起来,我的眼里是一片红色,眼泪顺着眼角一直往下流。

就在使馆旗杆竖起来那天,我第一次破戒,在吉多下海游泳。

这一天,我异常兴奋。竖完旗杆,收拾完院子,已是傍晚。像往常一样,我带着黄毛去海边散步。说是像往常一样,其实刚走出使馆,我就有一种与往常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走出使馆大门不远,我不由自主停下脚步,回转身去看使馆。使馆已经变了样,原来使馆的标志是两棵树,一棵大王棕,一棵椰子树。现在,两棵树之间多了一根旗杆,上面飘扬着鲜艳的国旗。旗杆和国旗成了使馆最新的标志。

“黄毛,你看,那面国旗多漂亮,”我对黄毛说,“有大王棕和椰子树的衬托,像绿叶衬红花,更漂亮了,是吧?”

黄毛已经走出去很远,听见我叫它,跑了回来。

“黄毛,你看,漂亮吧,那旗杆,那国旗,对吧?”我又对黄毛说了一遍。

黄毛朝着我手指的使馆方向看了看,回过头看看我,又转过头去望着海边。

“你不懂,是吧?那是我自己设计的,你知道吧?”我伸手摸了摸黄毛的脑袋。

黄毛呜呜了两声,又朝海边看了看。

“好吧,你是要去海边,你就知道去海边。那我们走吧!”

走出去没有多远,我又停下脚步,又回转身去看使馆。现在离使馆远一些了,大王棕、椰子树和旗杆几乎要聚拢到一起了。与两棵树相比,旗杆要高出一头,国旗在树顶上飘扬,远远看去,就像两团绿色簇拥着一小片红色。

“黄毛,黄毛,你知道吧,以后只要看见那片红色,就是我们使馆了。”

黄毛又走出去很远,听见我叫它,又跑回来。

“黄毛,你知道吧,现在我不用再羡慕别人了。他们几家使馆,院子里都有旗杆,都有国旗飘着,现在我们也有了。”

黄毛朝着我手指的使馆方向看了看,回过头看看我,又转过头去望着海边。

“你肯定不懂,你不知道这面国旗对我的意义。”

我对黄毛说,也是对自己说。我这次来吉多,居华大使交给我两个任务,一个是建馆,还有一个他没有说。在今天之前,我说建馆的事我已经办成,说的时候,其实心里一直缺点底气。现在我明白了,我之所以缺这点底气,是因为旗杆还没有竖起来。旗杆没有竖起来,国旗还没有飘扬起来,怎么能说使馆已经建起来了呢?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可以说了。我想象着再次见到居华的时候,我就可以对他说:“大使阁下,您交给我的建馆任务已经圆满完成。”

这么想着,我感觉眼睛有点湿润。我用手擦了擦眼角。再低头看黄毛,它已经跑开了。黄毛不懂我的事,它有它的惦记。

我跟着黄毛朝大海走去。我现在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大海,心里突然就有了一种想下海的强烈欲望和冲动。

大海一直对我有着无限的吸引力。小时候,大海是我的一个梦想。山看多了,腻了,就想去看大海,想着大海的好,想着大海的美。人大概都是这样,对拥有的满不在乎,甚至嫌弃,在乎的往往是没有得到的。但一直等到大学毕业工作后,我才有机会第一次真正见到大海。记得那次我当信使,去大西洋沿岸的一个国家出差。使馆离海不远。我交接完信件后,立即请人带我去看大海。我对大海曾经有过各种各样的想象。当我第一次面对大海时,我还是被震撼了。与山的高大、雄伟相比,海浩瀚、辽阔。如果说高山让人仰视,那么大海就是让人远眺。

从那以后,我就同大海结下了不解之缘,经常在各大洋之间来回穿梭,还被派到岛国常驻,对大海也从陌生到熟悉。我在海上吃过苦头,也享受过无尽的乐趣。现在再让我把山与海进行比较,我会说山带给人乐趣和烦恼,海也带给人乐趣和烦恼。海带给我最大的乐趣无疑是畅游其中。我是在家乡的小河沟里学会游泳的。我没有想到,小时候学会的这个小小技能让我在大海里获得了最大的乐趣。第一次到大海里游泳好像是在基比,对,是在基比。同事拉我去的。在使馆,我们有规定,下海游泳必须两人同行。有个同事一时找不着别人,就来找我做伴,我很高兴地答应了。第一次下海之后,我便一发不可收,只要有空,隔三岔五就会约一两个同事,下海去游泳。基比地处赤道线上,白天气温高,一天工作下来,浑身汗臭。下了班,到大海里泡一下,人立即凉爽下来,一天的劳累也烟消云散。

到吉多后,使馆只有我一个人,我一直没敢去海里游泳。我给自己立了一条规矩,只要使馆只有我一个人,我就不去海里游泳。我要是出点事,使馆就没有人了。无论如何,我都得确保自己的安全。在乔治岛的时候还好,我一直坚守着这条规矩。除了怕出事,还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因为忙,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根本没有空闲;一个是乔治岛附近没有好的沙滩,也就远离了诱惑。搬到新馆后,情况不一样了。新使馆坐落在海边,从院子里就能望见大海。收拾院子的时候,我会忍不住停下手里的活,望向远处的大海,心里难免痒痒。每天傍晚,我只能借着遛狗的机会去海边走走。

海边有一个美丽的沙滩。走过一条小道,穿过一片椰树林,就是沙滩。沙子是银色的,在落日余晖中闪着细碎的光亮,浅蓝色的海水不停冲刷着,海浪一波一波涌过来,又一波一波退下去。我光脚走在沙滩上,黄毛跟在我身边跑着,柔软的沙滩上就留下我和黄毛的脚印。海浪冲上来,把我的和黄毛的脚印冲掉,沙滩又恢复原来的模样。

我到吉多已经三个月了。好几次,我都想破回例,跳下海去游个泳。每一次理性总是毫无例外地战胜了冲动。我不下海,就让黄毛下海。黄毛开始时兴致勃勃,兴奋地在水里跑来跳去,有时也会游几下。几次之后,黄毛失去了兴致。我赶它下海,黄毛象征性去玩会儿水,一边玩一边拿眼睛瞟我,趁我不注意,赶紧跑上岸来。上了岸,黄毛使劲抖动身体,要把沾在毛上的海水抖掉。它使劲抖动的样子像是要把全身的黄毛也都抖落下来。我猜它不喜欢海水,海水会把狗毛黏上,用舌头舔毛的时候,感觉不对,味道也不对。黄毛每次从海里上来,我都要替它冲洗。黄毛沾了海水,也不好洗。几次之后,黄毛不愿下海,我也不再赶它下去了。

今天,我来到海边,不知为什么,无论我如何努力,欲望和冲动就像被大风掀起的海浪,挡都挡不住。

“要是能在海里泡一会儿,就好了。”我对黄毛说,“今天为了竖旗杆,我忙了一整天,身上出了不少汗,现在要是下海去泡一会儿,肯定很舒服。”

黄毛停住脚步,看着我,摇了摇尾巴。

“你摇尾巴是什么意思?你不让我去游泳?没错,我是说过,只要使馆只有我一个人,我就不下海。可是,你知道,现在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人。连居华大使也不知道国内什么时候派人来。这也就是说,我还要等很长时间,你知道吧?”

黄毛看着我,依然摇摇尾巴。

“你还是不让我去,对吧?就你知道坚持原则,是吧?但原则也有灵活性,是吧?你说,我把旗杆都竖起来了,总得有个奖励,是吧?”

黄毛看了一眼大海,又回头看了看我,这次没有摇尾巴。

“这就对了,黄毛。你不能再摇尾巴了。不摇尾巴就是同意了。好!还是我们的黄毛通情达理。这样,我就下海去泡一下,一会儿就上来。你也跟我一块去吧。”

我激动起来,一把扯下身上的T恤衫,扔在沙滩上,连奔带跳冲进海里。黄毛似乎也忘记自己不喜欢海水,跟着我冲下了海。这天,海上没有什么风,浪很平静,海水不凉,有的地方因为被太阳晒了一天,还有点温暖。我把身体泡进海水里。全身上下被海水包围着时,就像被无限的温柔和暖意搂在了怀里。海浪轻轻涌着,就像有人轻轻抚摸着我的皮肤。这是一种久违的感觉。

我把头也埋进海里。

返回

上一页

点击功能呼出

下一页

上一页

下一页

蹦极 正序 倒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