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照顾刘阳的时候,我接到国内一个指示,大意是在今年RH国际组织年会上,一些国家将再次提出反对我国的提案,要求我们做好驻在国的工作,争取到足够多的票数,投票时能否决他们的反对提案。

居华大使紧接着打电话给我,嘱咐我事关重大,要求我一定想办法完成任务。我说,我一定全力以赴。

“有什么困难没有?”居华问。

“没有,大使,没有。”我说了两遍没有。去年,我为了同一件事专门跑过一趟吉多,结果很好。吉多支持了我们。有了去年的先例,今年争取吉多继续支持我们应该没有太大问题。我有这个信心。

但我想简单了。

放下电话,我又回头看了一眼电话机。电话是一个奇特的存在。那么小小一个东西,就把我同世界联系起来了。其他地方发生的事情,我在这里也可以同步了解。我想在我接到指示的同时,我在世界各地的同事也接到了同样的指示。我们都会在同一个时间维度从事同一件事情。我有一种小小的自豪感,虽然我在天远地远的吉多,却也是这整个事件的参与者。

我花了点时间准备了一份照会,带着照会去见鲍尔斯。外交照会是一个国家政府致另一个国家政府的信函,起头和结尾都遵循一定格式,中间才是要写的内容。照会看似有定式,其实大有乾坤,没有一定时间历练,很难搞出一个像样的照会来。

见到鲍尔斯,我把照会交给他。

“情况我在照会里说了,今年RH国际组织年会马上就要召开了。”我说,“据我们了解,有些国家还会像去年一样提出对我们国家不利的议案。他们这样的做法,我们坚决反对。吉多是我们的友好国家,我们希望吉多在今年的年会上一如既往地支持我们。”

“Well,代办先生,这件事我认为应该没有问题。”看完照会,鲍尔斯爽快地说,“去年,我们是支持你们的。我记得你还专门来了一趟吉多。这一次应该也不会有问题。”

“那十分感谢。”听鲍尔斯这么说,我非常高兴,“那我向居华大使报告。他听了肯定也会高兴的。”

“不急,你再等我一两天时间。我会尽快跟上面再确认一下,然后正式给你回一个照会。”

“那样最好,我希望尽快拿到照会。”我说。

“好的。”鲍尔斯说。

我同鲍尔斯握手告别,高高兴兴地从办公室走出来。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顺利得让我不敢相信。果然,我在过道里还没有走出几步,就又同那个络腮胡子布朗不期而遇。

“我猜,你一定是来见鲍尔斯常秘的。”布朗停下脚步诡异地说。

“没错,我猜你一定也是来见他。”我不动声色回了一句。见鲍尔斯这样的事用不着隐瞒。

“哈哈哈。”布朗笑起来,络腮胡子跟着颤抖,一同颤抖起来的还有他过肥的身体,“你说的没错,我也是来见鲍尔斯常秘。不过,我还能猜出你为什么要来找鲍尔斯。”

“哈哈哈哈,彼此彼此。”我也大笑起来。

“不过,伙计,”布朗停住了笑,“这次你们不会成功的。”

“是吗?”布朗的话明显带着挑衅,我拖长了声音反问。

“上次算你们侥幸,那时我不在吉多。”布朗加了一句。

“也许吧。”我说。

“这次没有‘也许’。”布朗右手伸出食指,在嘴巴前面晃了两晃。

“那我们走着瞧。”我说。

布朗做了一个OK的手势。布朗连续两个手势让我看着眼熟,但我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我也还了一个OK的手势。

布朗转身要走。

“哦,对了,”我叫住布朗,“过一阵这里要举行蹦极比赛。谁输了谁去跳蹦极,怎么样?”蹦极据说发源于南陆地区,是南陆一项特殊文化传统,我在基比的时候见过。吉多也有蹦极跳。我前几天刚听布莱恩说,过一阵就要举行每年一度的蹦极比赛。

“你说什么?你说蹦极?为什么?”布朗停住脚步,脸上写满疑惑。

“对啊,蹦极,谁输谁去蹦极。”我重复了一遍。

“蹦极?为什么蹦极?”布朗重复着,摇摇头,摊开双手,拖着胖胖的身躯走了。

我这些话是在向布朗下战书。那是我的临时起意,有点冲动。刚一说出去,我就有点后悔了。RH国际组织年度会议上针对我们的不利提案,背后主要推手就是P国。络腮胡子布朗见鲍尔斯,不用猜我也能知道,他是为了这件事来的。说句实话,P国在吉多经营很多年,给予吉多的援助数量远远超出我们。鲍尔斯虽然对我做出了承诺,但吉多方面能顶住来自P国的压力吗?吉多会以得罪P国为代价来支持我们吗?我突然预感到,在RH国际组织提案问题上,事情不会像鲍尔斯说的那么简单,出现反复的可能性很大。

我是带着不祥的感觉离开外交部的。

怕什么来什么。第二天,鲍尔斯打电话给我。

“不好意思,代办先生,”鲍尔斯说,“那件事不好办。”

“哪件事?”我明知故问。我一下子听出鲍尔斯指的是什么事,但内心却希望他指的是别的事,不是RH国际组织年会的事。“就是昨天我们说的RH国际组织年会的事。”鲍尔斯说。

“为什么?”

“Well... Well... ”鲍尔斯吞吞吐吐起来。

“在这件事上,我们希望吉多方面一定支持我们。”我说。

“Well... Well... ”鲍尔斯依然不知道该如何说,这不像他往日的风格。

“是不是昨天布朗代办也找了你?”我问。

“他是找了我,但是……”鲍尔斯欲言又止。

“是不是他们给了很大压力?”我追着问。

“你知道,我们在感情上同你们相通,也是一直支持你们的。”鲍尔斯说。他说得很委婉,但我听出来了,他等于承认络腮胡子布朗给了他很大压力。

“是不是因为他们,事情不好办了?”我还是没有放弃。我同布朗下过战书,我不能不明不白输给他。

“这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的。”鲍尔斯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外交上拿捏得无可挑剔,“要不这样吧,你去找一下副总统办公室的德皮主任。”

“为什么是德皮主任?”我不解地问,“这件事应该由外交部管,同德皮主任有什么关系?”

“是这样的,”鲍尔斯解释说,“你知道,达鲁总统休假去了。现在是穆尼代理总统……外交也归他管。所以你如果想把事情办成,就得去找德皮主任。”

“Damn it! ”我心里蹦出一句骂。鲍尔斯说话很外交,但我听出来了,络腮胡子布朗虽然给了他很大压力,但现在最大的问题还不在络腮胡子,而在穆尼那里。也就是说,鲍尔斯在穆尼那里碰了钉子。正因为如此,鲍尔斯才会让我直接去找德皮。

放下电话,我的心里感到无比孤独。事情变得复杂了。我想找个人商量一下,分析一下形势,看看下一步该怎么走。我没有人可以商量。居华大使那里,我在RH国际组织这件事上已经做了承诺,我说过不会有问题。我不能对居华大使言而无信,一会儿说没有问题,一会儿又说有问题。我自己给自己立了军令状,就得自己来承担。当然,现在在吉多岛上还有一个自己的同胞,那就是刘阳。可刘阳根本无法理解我现在的处境。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我想起李白的诗句,现在我就是诗中描述的心境。

黄毛在院子里叫起来。黄毛一定又遇见鸟儿了。只要看见有鸟儿飞进院子,在地上觅食,黄毛就会去追,边追边叫,鸟儿惊吓着拍打翅膀飞走。飞走的时候会有羽毛掉下来,羽毛便在院子里飞舞着。我看着黄毛,黄毛有黄毛的世界,黄毛追逐鸟儿,那就是它的游戏。

我硬着头皮去见德皮。

不是冤家不聚头。对我来说,同德皮有关的事情都不会是容易的事情,我唯恐避之不及。人生就是爱开玩笑,你越是想躲的人,越是躲不过。我刚在E国使馆代办的招待会上同德皮交过手,把他顶了回去,让他吃了软钉子,才没过两天,我反过来要去找他,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事情就是这样,同你喜欢的人要打交道,不喜欢的人也得硬着头皮去打交道。外交上,任何事情只能以国家利益为准绳,不以个人好恶来决定。

“那天我同你说的事,你想明白了?”一见面,德皮就问。他好像吃定了我要去找他,等着要这样问我。

“我来见你是为了另外一件事,”我试图避开他的问题,“我这次来,是想同你谈RH国际组织年会的事。”

“是吗?”德皮听了,显得很不高兴,脸比平时拉得更长了。他把脚跷到了茶几上,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我们希望在RH国际组织年会上得到吉多政府的支持。”我直接表明态度。

“好啊,”德皮说,“但我们也需要你们给我们支持。”

我心里的怒火在往上蹿,已经蹿到喉咙口,被我硬生生压了回去。外交官不是没有火气,只是职业需要我们学会压住火气。我当然知道德皮指的是什么。他要把两个问题挂起钩来,想让我们以提供资金支持他们大选,换取他们在RH国际组织年会问题上对我们的支持。外交上挂钩是经常的事,但这样的挂钩违反我们的原则。德皮一上来就把两件事搅在一起,看来我今天是遇到麻烦了。但既然来了,不管他说什么,不管他是什么立场,我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说服他,争取他对我们的支持。

“我们一直在支持吉多。”我说。为了支撑我的观点,我列举了一系列我们对吉多提供的多方面支持,包括物资上的、项目上的,等等。最后我说:“希望吉多方面能够从维护两国关系的大局出发,在RH国际组织年度会议上支持我们。”

“我不是要挂钩,”德皮狡辩说,“你们需要我们支持,我们也需要你们支持。”

这不是挂钩,还是什么?

我苦口婆心,但不管我怎么说,驴脸德皮都不为所动。他所关心的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穆尼的大选。他坚持要把两者挂起钩来,坚持如果我们不同意提供资金支持穆尼,吉多方面在RH国际组织年会上也无法支持我们。

谈话陷入了僵局。

“德皮先生,”我又做了最后的努力,“我们两国都是发展中国家,一直相互支持。我们支持吉多反殖民的独立斗争,支持吉多独立后的国家发展,也一直向吉多提供无私援助。我们感谢吉多方面在国际事务当中,在涉及我们国家领土完整问题,以及RH国际组织提案问题上对我们的支持。我想,这种相互支持对双方都是有利的。我们希望进一步发展这种互利互惠的合作关系。我个人认为,我们不要把两者挂起钩来,而是分开处理。今后我们也还会以双方可以接受的方式向吉多提供援助,支持吉多的社会经济发展。我们真诚希望吉多方面以两国关系大局为重,在RH国际组织针对我们的提案上支持我们。”

我觉得我说得很雄辩,也很明确,只要不挂钩,我们还是愿意提供必要帮助。

“吉多方面也重视两国关系的发展,”德皮打着官腔说,“正因为如此,我们希望你们能支持穆尼。穆尼当选了,才能确保两国关系继续顺利发展。代办先生,难道不是这样吗?”

我竟无言以对。德皮说的道理,我挑不出什么毛病,但又是我们无法做到的。

德皮够狡猾,他这样的反问让我很难回答。吉多反对党一直主张同G方发展关系。如果反对党在下一届大选中当选上台,那吉多很有可能同G方建立官方关系,我们不得不同吉多断交,这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德皮知道我很明白其中因果,他的意思也很明白,只有穆尼当选才能确保双方关系继续稳定发展。德皮把我们是否拿钱支持穆尼做成了一张牌来施加压力。对我来说,我没有办法做出任何承诺。我所能做的承诺就是我们将继续向吉多提供力所能及的援助,是对一个国家,而不是对某个个人。换句话说,即使在穆尼和吉多反对党之间,我们更希望穆尼当选,我们也不能对他提供针对大选的任何帮助。因为对任何一个党派的任何帮助都将违反我们不干涉别国内政的原则。

“我能不能见见代理总统阁下?”我想,也许直接找穆尼更有可能说得通。

“很抱歉,这个我没有办法帮你安排。”德皮一口回绝了我。

我同他不欢而散,很是郁闷地回到使馆。黄毛见我回来,开心地绕着我转圈子。黄毛开心,我却郁闷无比。

“去,一边去。”我挥了挥手,让黄毛走开。黄毛不解地看了看我,悻悻地走开了。

事情走进了死胡同。我想起了在礁石湾里看到的那些恶浪和暗流。对我不利的是两股力量,一股是P国,还有一股就是穆尼。我不知道这两股势力现在是不是合流到了一起。从我同他们的交锋看,两方面的诉求并不一致,似乎没有合在一起。现在唯一可以争取的力量还是达鲁。我决定再去找一趟鲍尔斯。

我向鲍尔斯详细说了我同德皮谈话的情况。

鲍尔斯听我说完,沉默良久。

“我按照你的建议去见德皮主任,”还是我打破沉默,“不管我怎么说,他都坚持要把贵国在RH国际组织对我们的支持同提供资金挂钩。你也知道,这不符合我们的外交原则。”

鲍尔斯点点头。

“要不,你出面帮我安排去见穆尼,也许我能说服他。”我说。我想过,德皮口口声声称自己代表穆尼,但我怀疑他言过其实,夸大了他对穆尼的影响力。

鲍尔斯摇了摇头:“恐怕很难。”

“那就只有一条路了,”我说,“不知道是否方便问,总统现在在哪儿?”

“你的意思,你想直接去见总统?”鲍尔斯惊讶地看着我。

“是的,我想直接去找一趟达鲁总统。”去见鲍尔斯之前我就已经想好了。实在不行,我就直接去找一趟达鲁。这个时候,也只有他能破这个局。

“Well,不瞒你说,我同达鲁总统有过联系,”鲍尔斯说,“他让我同穆尼代总统商量。”

“但你也知道,现在穆尼副总统那里说不通,”我不自觉地提高了嗓门,“从事外交这么多年,我知道,两个国家关系的好坏有时候就体现在一两件关键事情上,处理得好,两国关系就会发展顺利,处理不好,两国关系就会受到影响,甚至出现倒退。现在我们遇到的就是这样的关键事情。你也知道,我国政府对这件事非常重视。如果这个时候,在这样关键的问题上,我们得不到吉多的支持,那无疑将对两国今后关系发展不利。”

“我明白你的意思,”鲍尔斯说,“也同意你的说法。我们不希望看到两国关系因为这件事而受到损害。”

“是这样,我们也不希望。我知道达鲁总统重视两国关系,现在也只有达鲁总统出面才能打破僵局。所以我想直接去见他。”

“Well,要不这样,”鲍尔斯沉默了好一会儿说,“现在也许只能这么办了,我帮你安排去见总统。”

“那他现在人在哪儿?”我问。

“他现在和家人一起在棕榈岛度假。”鲍尔斯说。

“棕榈岛?”这个岛名我听说过,但仅此而已。

“是的,棕榈岛,离这里三百多海里。”

“还挺远。”

“是的,恐怕你得坐飞机去。”

“好的。”

“去棕榈岛没有航班,你还得想办法租飞机。”

“这你就不用管了。”

“那你什么时候去?”鲍尔斯问。

“当然越快越好。”我说。

“那就明天吧!”

“好的,我现在就去准备。”

“不过有一个条件。”

“你尽管说。”

“你要绝对替我保密,不能告诉任何人是我安排你去的。”鲍尔斯说。

“这没问题。”我一口答应。

我没有料到,到吉多之后,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我又要搭乘飞机了。上一次,飞机最终在吉多顺利落地时,我就对自己说过,直到下次坐飞机前,我是安全的。当然,在这之后,我被摩托车撞伤,究竟是被谁撞的,背后是不是有阴谋,直到现在还是一个悬案。

就像鲍尔斯说的,要去棕榈岛,没有航班,只能自己租飞机去。但在吉多租飞机,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颇费周章。我让布莱恩帮我找架小飞机。布莱恩先是说没有,让我无端焦虑了一阵。后来他又说有,说是机场刚到了一架,可以安排明天为我飞一趟棕榈岛,早上八点出发,当天去,当天回。我听了很是高兴。布莱恩让我到时去机场找一个叫约翰逊的经理。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把黄毛安顿好,又带上吃的喝的,开车就上路了。外交官永远在路上,不是在出国的路上,就是在回国的路上;不是在出差的路上,就是在出差回来的路上。外交官的路,遥远又不确定,会带着你去到最偏远的犄角旮旯,遭遇最意想不到的经历体验。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对外交官来说是家常便饭。有时来得很突然,事先没有任何征兆。就像这一次。

七点不到,我就到了机场。候机楼还没有开门,停机坪上空空荡荡。等到七点半,也还是没有一个人,也没见一架飞机。我心里嘀咕起来,他们不会放我鸽子吧?那个时候没有手机,没有办法同对方联系,只能干等着。在吉多,等是常态,不等才不正常,我常常这样自己安慰自己。

到了八点,才有人陆续来上班。我赶紧进到候机楼里去找约翰逊。约翰逊还没有到。又等了一会儿,约翰逊才来。约翰逊我是第一次见,看上去四十多岁。

“早上好。”我同约翰逊打招呼。

“早上好。”约翰逊淡淡地回了一句。

“我租了一架八点的飞机,我想问一下是不是到了?”我问。我本来想问,怎么还没有到?想了想,还是换了一种说法。

约翰逊抬起头来,看了看我,没有说话,低头写着什么。

“我是请布莱恩先生替我租的。”我提布莱恩是想试试约翰逊的反应。

约翰逊好像没有听见似的,依然没有说话。

我等着,也不再说话。看来,布莱恩的名字在约翰逊这里不起作用。要不他们不熟,要不他们熟悉但并不是朋友,我在心里想。

“你是钟先生吧?”过了一会儿,约翰逊放下笔,主动问我。

“是的。”我说。

“听说,你们有一种小东西,防蚊虫用的,叫什么来着?”约翰逊抬头看着我,摸了摸脑袋。

“Ointment.”我说。我明白,他是在问我要清凉油。

“Yes, it\'s ointment.”约翰逊用手指了一下我,笑起来。

我从包里掏出一盒清凉油,递给约翰逊。在热带常驻过的外交官都知道,出门办事,随身带上几盒清凉油,过程会变得愉快许多。这个秘密武器,我是从老前辈那儿学来的,也屡试不爽。

“对对,就是这个东西。”约翰逊接过红色的小盒子,拿在手上翻看了几下,笑得更灿烂了。

“蚊虫咬了,涂上一点,可以消肿去痒。头疼了,在太阳穴那儿抹一点,也管用。”我说。

“太感谢了,”约翰逊说,“还能多给我一盒吗?”

“OK.”我咬咬牙,又给了他一盒。

“谢谢啦。”约翰逊举着手中两盒清凉油,高兴地说。

“不客气。”我说。

“你刚才问飞机的事,是吧?飞机昨天临时有事,飞走了,今天飞回来。”

“什么时候能飞回来?”我听了不舒服。飞机飞走了,他们事先不告诉我,至少也应该同布莱恩说一声。

“这说不准。”约翰逊说。

“那什么时候能走?”我问。

“飞机还没有到,等飞机到了,就可以走。”约翰逊说。

“大概要等多长时间?”我拐着弯问。我听出来了,飞机什么时候到,没有一个点。原来说的八点,只是一个大概的时间。飞机改变了行程,他们也说不准。

“这不好说,等到了,我立即通知你。”约翰逊说。

“谢谢,那我在外面车上等。”我说。

整个对话过程中,我一直压着火气。我知道这个时候发火,不仅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回到车上,我对自己说,看来,只有等一条路了。刚才在见到约翰逊之前,我已经盘算过了。飞机来不了的概率相当大,至少是五五开。如果我今天去不了棕榈岛,就没有办法见到达鲁总统,也就争取不到吉多在RH国际组织年会上支持我们。今天去不了,如果明天能去,时间上还来得及。但明天能不能去,也是个未知数,今天事先说好的飞机没有来,同样的事情也可能在明天发生。我也明白,身在孤岛,我只能坐飞机去。海陆空三种交通方式,陆路不是选项,海路虽是选项,但航行时间太长,来不及,飞机是唯一的选择。

既然飞机是唯一的选择,那等就是我现在唯一的选择。

我在车上等着,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等到地老天荒,今天我也一定要去棕榈岛,一定要见到达鲁,一定要搞定吉多在RH国际组织年会上支持我们。络腮胡子布朗的冷眼不时会在我眼前浮现,我不能让布朗看我的笑话。我不能输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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