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温泉村里雾气弥漫。
张茶坐在院子里,全神贯注地画着一张图纸,一旁还堆满了各种锯子、曲尺、墨斗等工具。他是整个村子里最为出名的工匠,几乎大大小小的工程都由他来设计。
自从师父去世之后,他就继承了衣钵,并带着师父的遗孤一同生活。
“哥,不好啦,不好啦!”一个少年的声音传到耳中,张茶抬起头,便发现是师父的儿子,二毛。
二毛手里拿着一个断了弦的弹弓,慌慌张张。
师父和师娘走得早,二毛几乎是他手把手带大的,为了防止村民吃绝户,两人相依为命,好不容易才熬到张茶自己成年。
二毛慌慌张张地跑进院子,连忙将大门关上,门栏压下,这才抱起一壶水咕噜灌了下去。
“二毛,大清早的,你慌什么?”
“要债的又来了,刚才他们碰到我,还把我弹弓给弄坏了!”
“这才初几?不是说好月底给吗?”张茶伸手,道:“给我,我帮你修。”
二毛递过坏掉的弹弓,垂头丧气道:“丧狗说了,咱们村里扩建温泉的活计,是你揽下的,钱得分他一半。”
听到这里,张茶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温泉才开始动工,我这一分钱都还没拿到呢,哪来的钱给他?”
丧狗是村里出了名的恶霸,村民们遇到他都躲着走,要不是走投无路,张茶是绝不会找他开口的。
只可惜,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前些日子师父去世,为了办丧事他不得不四处借钱,可二毛又到了上私塾的年纪,读书又是一笔钱,他这才欠了丧狗的债。
与此同时,院子的大门被敲得咚咚作响,并且伴随着一阵刺耳的聒噪声:“开门!你们两个兔崽子,赚了钱还躲起来,找死不成?!”
话音刚落,张茶再也忍无可忍,将手中的图纸放到一边,拳头紧握,气愤地站了起来。
丧狗一把将门踹开,看着张茶在里面,瞬间咧着嘴笑起来。
“张茶,你小子最近可发了不少财,别跟我哭穷了,今天你欠我的账,必须还!”
张茶闻言,心中感觉有些愤怒,握紧了拳头,语气却还十分平静:“欠债还钱的道理我当然知道,但是,我们不是说好了月底还吗?”
丧狗听了张茶的话,走过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张茶,你小子赚点钱是硬气了不少啊,这么有骨气当时就别借,谁不知道你现在有活儿了,你小子别想赖账!”
张茶正想说话,躲在张茶身后的二毛冒出小脑袋看着丧狗,委屈巴巴地道:“明明就是你不讲信用,还不到要钱的时间呢……”
丧狗闻言眉头一皱,猛的上去就给了二毛一脚!
二毛顿时吃痛地捂住腹部,就要倒下。
“二毛!”张茶见二毛挨了打赶紧过去扶着二毛,“你没事吧?”
二毛摇摇头,张茶再抬头,看着丧狗的眼光已经有了愤怒的火焰。
无论丧狗怎么侮辱他,他都能忍,但是二毛是师父的遗孤,师父对他如同再生父母,他再窝囊怎么能看着二毛被丧狗欺负?
丧狗注意到张茶的眼神,冷笑道:“你那是什么表情,给脸不要脸,还有什么脾气不成?”
张茶直接冲过去揪着丧狗的领子,一双眼中布满了血丝,“你别太过分了,丧狗,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丧狗挣开张茶,从旁边捡起地上一节棍子向张茶发难!“
“哥!小心!”
二毛情急之下扑过来抱住张茶,本能地闭上眼睛等待着疼痛的降临。
“干什么呢!”
这时,传来一声大吼打断了两人即将发生的扭打。
张茶循声望去,发现是高队长。
高队长是村里护卫队的头儿,隶属于乡绅朱大福朱员外,平时经常见他带着手下的人到处维护持续,很受敬重,不过看到他出现在这里,张茶有些惊讶。
丧狗此时立马换了一副嘴脸,笑嘻嘻地走过去,“哟,这不是高队长吗?”
高队长冷哼一声,“怎么,看来我来是坏了你的好事了?”
“哎哟,您这话说得,哪能呢!”丧狗摸了摸鼻子讪笑道。
“你小子平时办那些事我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最好心里有点数,别等着我找你麻烦,大家都难看!”高队长冷冷地说道。
“是,是!”丧狗这下也不敢说什么了,赶紧灰溜溜地离开了,临走余光还不忘记瞥了一眼那边的张茶,目光中全是阴毒。
“张茶,我今天是来找你的。”高队长扭头看向张茶,很是严肃。
张茶一愣,问道:“找我的?”
“对,你必须跟我走一趟。”高队长说道。
张茶闻言,瞬间预感到什么,这时,二毛突然从他身后跑出来挡在他面前,眼神倔强地看着高队长,“我哥怎么了,为什么要抓他?我……我哥没有欠钱不还,我们还没到约好的日子呢!”
面对二毛,高队长的语气柔和了一些,“二毛,不是为这事儿,是施工的一些事情。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我也是奉命行事。”
听了高队长的话,张茶很诧异,“施工……难道施工出事了吗?”
这些天他一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只是却说不出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也不清楚,但是你必须跟我走一趟,温泉那里可还等着。”高队长说道,“张茶,快点吧,那边很急!”
二毛突然红了眼,一把抱住张茶,“哥!”
张茶蹲下来安抚二毛,摸了摸他的脑袋,“哥就去看看,没准没什么大事,这笔钱对我们很重要,别哭了,男子汉不能哭鼻子。”
看着眼前的二毛,张茶忽然觉得心头一暖,这让他觉得他在这个世界上不是自己一个人,还有亲人。
“走吧,高队长,我们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张茶起身。
张茶和高队长很快就到了施工的地方,那里已经聚集了一堆人。
“天啊,这是谁这么大胆,镇山石没了可是要降灾的……”
“完了,完了,温泉没了……”
人群聚集的地方不断发出议论纷纷的声音。
张茶皱着眉头,走了过去。
地上摆放着一张白布,白布下面盖着什么东西,张茶看不清,但白布旁边围着一些哭哭啼啼的人,看上去确实发生了什么事。
“就是他!张茶!张茶来了!”一个男声响起。
张茶一头雾水,就看到一个男人满脸愤怒的指着他大喊。
他认出来这人是工程的监工,名叫朱元。
张茶皱着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张茶,你不要抵赖了!”朱元跑过来抓住张茶的手腕,“要不是你告诉我镇山石要挪动,怎么可能会出事?!你看看,这三个工人就是因为挪动镇山石降灾而死的!”
张茶闻言,心想自己从未提过镇山石挪动的事情,但心中极度不安,此时有人掀起白布,待看清了白布下面的情况,张茶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那白布下面是三具白骨,有两个上面还残留着血肉模糊的脸。
“就是你,你心真是黑啊!”围在白布旁边的两个女人冲过来撕打张茶,“知不知道,我老公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你不把别人的命当命,你真是丧良心,不怕遭天谴吗!”
张茶此时忽然明白过来,跳起来大声解释,“不可能,我的图纸上明明白白写的不能动镇山石!”
张茶哪里还不明白,他被人陷害了!
他明明在图纸上写了不动镇山石,绕开即可!
朱元看着被包围的张茶,心里清楚此时,但此时他必须把这个罪名嫁祸给张茶,只见他眼神闪烁,“你……你说谎!那天是你亲口说的,这样更节省时间!”
“什么?”张茶现在浑身发冷,他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这种话,这明显是想让他背黑锅!
朱元担心张茶的话让乡亲们起疑,赶紧对着旁边的人说:“你们看看,这个人多奸诈!他可是大工匠,是整个工程的设计者,我可只是个监工,怎么能擅自施工呢?”
朱元此时心里很慌,这件事完全是因为他为了贪图绕开镇山石多耗费的那些经费而造成的,却没想到,竟然真的出事了。
谁能想到那个湖底真的有东西!
反正施工的三个人都死了,只要推脱到张茶身上,就没人知道和他有关系。
听了监工的话,乡亲们更深信不疑这件事是张茶决定的了。
“这么冷血的人,应该让他偿命!”
“对,对,让他偿命!”
这话点燃了工人家属的情绪,纷纷捡起地上的石头砸向张茶!
更有家中还有男丁的,直接冲上来对张茶拳打脚踢。
很快,张茶的额角被砸破,却只能勉强护着自己的头承受着这无端的一切。
他感觉到这些人的恶意,如同黑暗的潮水向他涌来。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停了下来,从马车上下来的人生的一副富贵相,被人簇拥着往这边走来。
“员外……员外郎……”朱元看着朱大福,有些结结巴巴的。
朱大福眉头紧锁,看着眼前的情景。
“不用说了,我都听说了。”刚才在有人来通知他温泉出事的时候,已经大概叙述了一下详细的情况。
“朱员外,这件事,你要给我们一个交代啊!”看到朱大福,刚才还围打张茶的死者家属纷纷跳出来将他围住。
朱大福点点头,“各位稍安勿躁,这件事,我一定好好调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不可能让你们的家人白死!”
“行了,先将张茶控制起来,在查清真相之前,不可以让他走。”朱大福说着,又对身后的随从说道:“拿点钱送到这三个工人家里,好生安抚。”
一听到有钱拿,死者家属的情绪立马平静了一点,他们纷纷将张茶围了起来,上了绳索,欲要将其捆绑。
“住手!”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人群不自觉地让开一条道,张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一身皮裙肩上挎着弓箭腰间别着狼头弯刀的人,竟然是柳青青。
柳青青是村里出名的猎人,总是一身劲装,看起来英姿飒爽,女人打猎本就很少见,她性情刚毅,于是村里便常有人私底下议论她太过彪悍,将来嫁不出去。
但这一刻,青青的出现给张茶带来了一丝曙光。
“柳青青!你……你在这瞎凑什么热闹!”监工朱元很恼怒,他没想到现在竟然半路杀出个搅局的,原本众人都相信了,把矛头指向了张茶。
柳青青闻言一笑,冷冷道:“你拿什么证明是张茶让你们砸掉镇山石的,就凭你一张嘴?”
“什么叫凭我一张嘴,你怎么说话的!”
柳青青一双上挑的凤眼看了一眼朱元,语气中有些笑意,又有些戏谑,“所以,没有证人喽?那完全可能是你在污蔑他,你们为什么就这么相信他的话?”
听了柳青青的话,周围的人的目光都落在朱元身上。
朱元感觉到情况不太妙,连忙道:“柳青青,好好打你的猎,这可不是你能胡来的地方!”
青青却懒得看他一眼,径直对张茶说道,“走吧,在这跟他们扯皮也没什么意思。”
见此,朱元连忙大喊:“抓住他们!”
人群被煽动,纷纷将张茶拉扯起来,根本就挣脱不开。
咻!咻!咻!
三支箭矢毫无征兆地射在了众人的脚下,柳青青冷冷道:“你们谁敢动他试试?”
柳青青手握弯刀,直接走到人群中,拉着张茶的手就走。
“张茶哥,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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