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来临，天气渐冷。

安朵语的小灯笼店生意红火了起来，不能说大富大贵，但现在每天都有肉吃，不用紧紧巴巴的，银行存折里的存款也渐多，红白喜事，需要灯笼的，她都亲自去送，不管多远。别人不愿意送的，她都接。

一年的时间，安菱城她都跑过来了，没有不认识的地方。

数着最新一个月的进项，竟然有两千多块，安朵语开心地笑笑。

再瞥见院子里奶奶还穿的那件破衣服，她决定给奶奶买件新的。

高木木成了她的跟屁虫，并且和他哥的关系，略见好转。

这话还得从一块买衣服说起，高木木非要跟着，说帮她参谋，不过老太太的衣服，哪需要参谋啊，两人聊着聊着，高木木就说，“观察了这几个月，发现爸爸真的不回家，一直在忙，我从始至终，就只见过爸爸两次。一次是我跑丢，爸爸找我的那次；一次就是十一放假的时候，他匆匆回来跟我们吃了一顿饭。”

她说她也挺理解母亲的，一直见不到爸爸，见面就是争吵，确实过不下去。

但高木木还是很希望父母复合。

她还说，她想跟高木西道个歉，就是高木西初三下半学期的时候，有一次感冒，是她大晚上跑出去，高木西追她，在雨里淋了一宿，所以才感冒的。

但她又不好意思跟高木西说，让安朵语代为转达。

安朵语想了下，她所知道的高木西初三下半学期感冒，就那么一次。

就是自己被泼了一身水，高木西拿他的校服和卫衣帮忙擦的那次。

“三月份？”

“嗯。”

“放心吧，我会说的。”

而且，不光说高木木的那份，还得说自己的那份。

说不定高木西是白天冻着晚上也冻着，才感冒的。

安朵语有些愧疚。

“朵朵姐，买那个！那个！”

“啊……是挺漂亮，我也看中的是那个。”

那是一件大红的棉衣，现在穿，以及以后再冷了穿，都行。

看着宽大，里面还能套衣服。

店家老板娘说：“小姑娘，你有眼光，而且现在买两件给打八折，你要不要再给你爷爷买一件？”

她哪来的爷爷？爷爷三十多年前就死了。别说安朵语没见过，就是安丰估计也不记得自己老爹长什么样。

“不用不用。”

结果放下之后，又想到家中舅爷，似乎也一直穿的破破烂烂，她迟疑了一下，道：“男女各一件吧。”

“好嘞，给你包起来。”

安朵语当然知道安宝生不好，重男轻女，年轻靠父母，老了靠姐姐，反正就是不努力工作，宠安丰宠的连房子都没了，老了老了没归宿，但他最近给奶奶帮了不少忙，有他跟着做灯笼，奶奶休息的时间多，当然安宝生是为了赚一个五毛钱的工资。

安朵语摇摇头，不去想那些，买都买了。

出了商店，安朵语与高木木各回各家。

安朵语远远地看着高木木坐上公交，道：“回家之后给我打个电话，让我好知道你到家了！”

“知道了，啰嗦死了。”

安朵语负气，心想我这么啰嗦是为了谁啊！

她回到家，舅爷和奶奶还在院子里做灯笼。

安朵语说：“奶奶，先别做了，来，我给你买了件新衣服，快去试试，你身上的这件，棉花都出来很多，都薄了，根本不保暖。”

奶奶自然是心疼钱，“朵朵，别给我买，我都多大岁数了，凑合凑合就行。”

安宝生看着安朵语手里拿着两件衣服，不屑地道：“你一个灯笼才挣多少钱？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有那钱，你存起来干什么不行，非得现在花了？”

“要不说女娃没有用呢，脑子不灵光。”

安朵语白了安宝生一眼，“女娃脑子不灵光，怎么着，叔叔的脑子就灵光？”

“我……”

安宝生一哽，随后甩了扫帚，“别跟我提他，小兔崽子一个！”

安朵语又白了他一眼，推着奶奶去换新衣服，奶奶拗不过，笑着进屋里换。

过了会儿，安朵语将手里那件灰的递给他，“喏，你也拿去试试，不合身也别撕商标，跟卖衣服的大姐说了，不合适能换的。”

安宝生一愣，一双眼珠直愣愣地盯着那衣服，透着不敢相信的神情。

“给、给我买的？”

“不是给你买的，谁穿的了这么大的尺码？自己不会看吗？”

安宝生还未反应过来，他抿了抿嘴，低下了头。

安朵语说：“看你这么多天一直在努力做灯笼的份上，给你买的。如果后续好好干，多帮着点奶奶，过年还有。”

安宝生接过，说不出话来。

他点了根烟，安朵语说：“抽完烟去试试听见没，还有，烟灰不要落在新衣服上，真不合适，可没法换了。”

“这衣服……多少钱啊？”

“一百一。”

“哟，这还挺贵的了……”

这个年代，一百一十块钱一件衣服，绝对是高价。

安朵语摆摆手，“贵是贵，但料子好，不比你身上那件好多了？怎么，你不想要，不想要就还给我。”

安宝生赶紧掐灭了烟头，道：“我这就试试去。”

他在屋里盯着衣服良久，眉宇间带着点哀伤。

允自嘀咕：“我把房子都给安丰那小兔崽子了……他给过我什么？”

“反倒是这个丫头……”

安宝生摸了摸那衣服，小心地穿上，还别说，正好。

奶奶先出来，说：“朵朵，你挑这衣服真舒服，合适，非常合适，奶奶收起来，过年穿。”

安朵语皱起眉头，“别呀，这就是买来给奶奶你现在穿的，天冷了里面套毛衣套啥都行，干啥非过年穿？过年我再给你买新的。”

“别别别，还买？这很贵的，而且朵朵，咱家灯笼之所以能卖出去那么多，都是你天天去跑，这里面你功劳最大，你应该给自己买。”

“我才多大，现在除了外套就是校服，不用买新衣服，奶奶你就穿着它干活，衣服就是给人穿的。”

她怕奶奶不舍得穿，还装作生气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