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安朵语的气便不打一处来。
为什么一定要侮辱别人呢?
不帮忙拒绝就好,侮辱别人,自己怎么就那么舒服?
安朵语走到她身边,道:“温美琪,我记得你前几天还写了篇作文,题目叫劳动人民最光荣,你读的时候还表扬了那些靠自己双手获得成果的人,而鄙视身体健全却乞讨的人,我家捡废品也是靠自己的双手,怎么,作文抄的?”
“你……”
“哦,你不是抄的。”
她“哼”了一声,“当然不是!”
安朵语则又道:“那就是眼睛有毛病,自己写的作文自己看不懂!”
她说完,从温美琪身边擦身而过。
温美琪看了眼孙菲菲,“她、她怎么了啊?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之前不是一直逃课,都不怎么见人的吗!”
“别理她,想好好学习,脑子搭错筋了呗。”
安朵语又问了班上很多好学生,得到的答复都差不多。
“初一的都不会,你还补什么呀?”
“哦,我家管的严,我妈不让我去同学家,什么?你去我家也可以,算了算了,我妈要是看到我和你这个差生交流,我妈会打我的。”
还有男生,化学课代表,对安朵语嗤之以鼻,“元素周期表你都会吗?给你补习,我觉得是浪费时间,有那时间,我不如去看看《灌篮高手》。”
一个男生不帮忙不说,还把她想学习的事,嚷的全班都知道,带着好多男生一起嘲笑她。
男生一起哄,那初一初二被叫响亮的外号又出现在安朵语的耳边了。
安多余……一个可以说是影响她一生的外号。
这个外号,再后来一直跟随她很多年,甚至工作了,碰到曾经的同学,还被这么叫。
同事问起来,那些人就会把她的身世解释的一干二净,说她是被捡垃圾的阿婆捡走的,根本没人要,被起名叫安朵语,不就是多余的谐音吗?!很应景儿!
她曾经因为这个外号,自暴自弃过很多次。
自卑的安朵语,曾经只会对奶奶发脾气,但是现在。
她直接一脚踢翻了男生的书桌。
吓得男生愣了两秒才站起来。
“你、你要干什么?”
别人看安朵语真发脾气了,又开始嘀咕,说安朵语果然跟校外那些混混没学好。
“我……我要告老师了啊!”
安朵语摆摆手,“请便。”
不过这阵势,还是把小男生吓得够呛,有些小男生,平时也就嘴欠手贱,他能有什么能耐?也只能自己把桌子给扶起来,一边喊倒霉一边撇嘴。
之后那些男生的嘲笑声戛然而止,像被人扼住了脖颈,一个个都低头,或者背过身去,不敢再看安朵语。
教室里也安静了好多,渐渐的,气氛缓和了点,女生们开始聊零花钱,说一个月家里会给个几块钱,男生也聊上篮球什么的。
安朵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她觉得解气,对于曾经的侮辱,她一次都没反抗过,每一次都是回家窝里反,冲奶奶大喊:“你没文化,给我瞎起什么名字?!别人都叫我多余!你为什么要捡我?让我死在垃圾堆里不就得了!”
她越长大,越觉得自己说这样的话,很糟糕,简直不是人!
再活一遍,她不会窝里反,谁对她不好,她就要怼回去!
正这么想着,身旁站了人。
她以为是哪个人又来找茬,结果歪头一看,是文文静静,面容精致俊俏的班长,高木西。
他有着黑珍珠一样的头发,修长的手指,以及挺拔的身体。
连校服里面的格子衫,都是干净平整的,他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美好。
“安朵语同学。”
“啊?”
“我帮你补习数学吧,周六上午,你有时间吗?”
这算是……喜从天降?安朵语在愣了一下之后,不考虑他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直接点头答应下来,她太希望有人帮她了。
“有、有时间,去哪?”
“就去你家,我也正好复习一下初一的知识点。”
安朵语吞了口唾沫,记忆中这个男生是初三上学期转学过来的,之前在外省,他是不是不了解自己的家庭?
“那个……我家很破。”
“补习的话,有一张桌子就可以了吧?”
高木西说的理所当然,他没考虑安朵语的家庭,还带着“那又怎么样”的神情,似乎安朵语的家庭好坏与否,与补习没有一点关系。
都要放弃,想着去外班找人帮忙的安朵语立即点头,“周五给你地址!那个……请你吃饭?请你吃我家门口两块钱的板面,我觉得味道不错!”
那时候拉面板面还都是两块钱一碗,加蛋五毛,加三个豆皮,也五毛,虽然便宜,但安朵语也不能常吃到,家里实在不富裕。
“啊……不用了,反正我也是复习,有个人在旁边问我,正好我也考考自己哪个知识点不熟。”
他从安朵语的座位旁边离开后,安朵语还在庆幸,还在欣喜,真的有人帮她!要是早知道这个,生前她就应该像现在这样采取措施了。
安朵语看着高木西的背影,又看着周围女生都在向他问好,便忍不住笑了下。
这一天,不算太糟。
当她晚上回家的时候,在家门口,看到停着的一辆飞鸽自行车,弯梁的,而且非常新,安朵语就知道是谁来了!是她的叔叔婶婶,那个叔叔动不动就换新东西,从自行车到皮夹克,手里那点钱就糟蹋了。
以前不懂,后来慢慢长大,才知道,不管是自行车还是皮夹克,都是钱换来的,却还不回钱的,往后走十年,旧皮夹克再去卖,顶多是收旧衣服的要,给不了几块钱。
安朵语在家门口站定一会儿,终于想起,叔叔婶婶这次来,是来套奶奶这个小平房的!他们想用这小房子换现金,好还他的赌债!
她这个叔叔,没有本事,就好吹牛,早年不务正业,后来便喜欢打牌,赢了钱就炫耀,输了就找别人弄钱再去打牌,四十岁的人了,也没个正经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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