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过去了，黄毛的米面加工厂的生意惨淡。一开始的两天，黄毛还能找到劝慰自己的理由，但一连几天过去，他有些坐立不安。

那些帮忙的同学早就走了，现在就剩下他自己，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尽管兰春每天中午几乎都会来给他送饭，但他却不想让兰春感觉到自己的不安。

中午的时候，他去了一趟乡里，到电话局给几个同学打打电话。其中有一个的家里就是开这样的米面加工厂的，想跟他取取经，看看自己差在那。

回来的路上，边走边在心里琢磨，那个同学所在的地区相对富裕一些，通电都有三四年了，而且人口比尖山沟多，人们都也习惯了到米面加工厂来花钱加工，所以生意自然就好。

可看看自己所在的尖山沟村， 不过一百过户，而且相对偏僻一些。不仅后悔自己当初投资做这个生意，的确有点冲动，

但事已至此，懊恼完全解决不了问题，这机器设备，都是凭借同学的面子赊欠来的，前期也花了不少的钱，这不是一笔小数目，是万万赔不起的。

一阵突突的极其声响，从身后传来。不用回头看就知道，这是拖拉机的声音。他连忙往旁边闪了闪，站到了路边。

回头看去，果然是一辆拖拉机在身后的大路驶来，拖拉机是旧的声音很大，随着这响声，机头上竖着的排气筒有节奏的突突的冒着黑烟。

若是放在前几年，这拖拉机可是个稀罕玩意，只有乡里的合作社，才有这么一台。乡里把这东西视为珍宝，只有一些非他不可的活，才能派他出手。唯一会驾驶拖拉机的马三，也成了乡里的头面人物，走在大街上都趾高气昂。

可这两年不同了，政策开放，土地承包到户，有本事的人也都学者做了生意，所以有的人慢慢的富裕了起来，拖拉机再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了。

但尖山沟村，还是没有，所以黄毛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拖拉机很快驶近，冲着他吧吧的鸣了两声喇叭，声音巨大，震的黄毛不禁捂住了耳朵。

缓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拖拉机停在他的身旁，驾驶位置上的人，正冲着他嘿嘿的笑。黄毛这才惊讶的发现，这不是别人，正是张志超。

他又惊又喜，自从中学分开，他们再没见过面，倒是听说他跟一个亲戚，到外地去学开车了，没想到居然在此见面。

“上车！”

张志超冲他挥挥手，黄毛连忙抓住拖拉机车斗，一纵深跳了上去。

车斗的漆面斑驳，有的地方已经生锈。车斗里胡乱的扔着一些干草，还有几根粗绳子，整个拖拉机都跟刚才看到的一样，很是破旧，显然年头不少了。

张志超说，他学了驾驶之后，又在一家修理厂学徒了很久。攒下的钱买了这两破旧的拖拉机，自己亲自动手，修理了大半个月，才弄成现在的样子。尽管外表破旧，但实际上已经完全没什么太大的毛病了。

所以特意开了回来，打算用着辆车做点生意，赚点钱。

他们一路的聊着，都是当年的乐事。看到张志超脸上的喜悦，黄毛的心里感慨万千，自己那一摊子生意现在惨淡的令人担忧，不知道未来会是怎样。

到村部的门口，黄毛跳下了车，张志超说要去学校看看兰春老师，然后再回家去。邀请黄毛一起，黄毛却拒绝了。不知为何，见到兰春，他就会感到心存愧疚，自己现在陷入窘境，不想让兰春为自己担忧。

张志超开着拖拉机突突的走了。留下一串黑色的烟雾，在空中飘荡了一阵，才慢慢的散去。一个村民牵着一匹骡子，从黄毛的跟前经过。骡子的后背上托着一袋子粮食。那人的手里拎着笤帚和磨杆。他们顺着大路朝西走去。一看就知道，这是去了西面的碾坊。

改变人们的习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黄毛心里感叹。

“你说说，谁能想到， 一个破成这样的碾坊，竟然抢了你这现代化机器的生意， 嘿嘿嘿……”

随着一阵自行车稀里哗啦的声响，白胜利那尖细的公鸭嗓的声音传来。黄毛扭头看去，白胜利已经把自行车停在了他的加工厂门口。横梁上担着一个米袋子。他伸手拽了下来，道：

“来，白叔给你捧捧场，磨店面，贴点大饼子吃，就馋这一口了……”

其实黄毛并不喜欢白胜利，但好歹是生意上门，这毕竟是一件好事。于是他弯腰提起了米袋子。

在机器的一阵嗡嗡作响后，很快，面就磨完了。白胜利掏出了三块钱，交到黄毛手里。冲他招手，让到门外来。

黄毛把面袋子帮他放到自行车的横梁上。白胜利又掏出烟卷，递给他一根。

“屋里怕爆炸，外面没事吧，来来来，尝尝白叔的烟卷，前阵子在县城的买的，好东西……”

黄毛心里烦乱，便没拒绝他，走出屋子，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接过了香烟，两人凑到一块对着了火。靠在墙上一边晒太阳一边抽了起来。

“要说这抽烟啊，其实不是啥好事，别说你这屋子里都是电啊，机器啥的，就说那个抢了你生意的破碾坊，前两天都差点着了火……”

“啊？碾坊里又没粉尘，咋能着火呢……”

黄毛不解，抽了一口烟问到。

“就说你啊，读书读多了，成书呆子了，着火就一定是粉尘？那破碾坊都多少年了，木头干燥，沾火就着。西村的王革命，磨米的时候抽了跟旱烟，烟头扔地上了，忘踩灭了。把地方那些烂草根子引着了，冒了好一阵子烟，差点就把碾坊烧了……”

他这么一说，黄毛倒是想起来了，前两天好像的确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当时他忙着建设自己的加工厂，所以并没在意。

“那破碾坊，都多少年了，我小时候就有，三天两头的冒烟起火。说不定啥时候就真着了。到时候，就没人和你抢生意了，哈哈……”

白胜利把烟头扔在地上，使劲踩了一脚，又拧了一下，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