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春没有心思和她多聊，因为她还有事情要做。今天她的班级有一个学生没有上学，这个学生，是北面八家子村的。

她问了同在八家子村的几个学生，他们都不知道是为什么。所以她打算趁着下班的功夫，到八家子村去看看，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已经到了冬天，所以天黑的特别的早，所以兰春得早点出发。

去八家的村，要翻过西北面的山梁，虽然那是一条宽敞的大路，无论是去乡里还是去县城，都要经过那里。不过她跟那几个学生打听清楚了，过了山梁之后，还要钻过一片树林，那片树林虽然不大，但小路两旁杂草丛生。

她跟西屋的男知青借了手电筒，还提前的在村部外面的柴禾堆里找了一根粗木棍子。

别看兰春的脾气倔强，做起事来，一条路跑到黑，可实际上她特别的胆小。这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的。兰春出生后没多久，家里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变故，所以她就由她奶奶照顾着，平时里为了哄她开心，老太太经常给他讲一些故事。不过她会讲的都是鬼呀，神呀的，吓的兰春天一黑就不敢出屋。

尽管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她是一个的的确确的无神论者，他从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鬼神，但仍旧特别的害怕天黑。

上一次天黑出门，还是很久以前的一个夜晚，她是去找黄毛，全靠着心里的一股劲支撑着，可事后他却后怕了很久。

本来今天打算，是去找叶国华陪同的，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最合适的人选。但她犹豫再三，还是就此作罢，村子里对她和叶国华早已有了一些风言风语，他不希望今晚之行，再成为村子里的谈资。

吴凤兰看着她急匆匆的样子，便问道：

“兰春老师，看你忙三火四的，这是有啥事儿？？”

这种事情没必要隐瞒，兰春索性跟她直说了。

“你自己去呀？”

吴凤兰十分的意外，她完全没有想到，如此瘦小的一个身躯之中，竟然有如此巨大的胆量。兰春点了点头，重新扎好了围巾，告别了吴凤兰，转身出了村部的院子。

吴凤兰望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

本来这次，她是有两个目的的，一来的确是想打听一下关于民办教师转正的事儿，二来是她想探听一下兰春的口风，看她对转正这件事情是否热衷。

不过看兰春刚才的样子，她猜到蓝春并不在意。于是她不禁高兴了起来，她觉得既然兰春并不在乎转正的事儿，想必是要回城。那么如此说来，但凡是有一个转正的目标，就会更大的几率轮到自己。

她双手插在口袋里，嘴里哼着曲子，扭动着腰肢，离开了村部的院子，顺路朝西走去。她的家就在西面，离学校很近。

刚走了，没几步远，迎面有脚步声传来。那人的步子极快，险些和她撞了个满怀。吴凤兰赶紧躲闪了一下，脚下一滑闪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那人赶紧伸手把她搀扶住，借着暗淡的夜色还是能认出，正是叶国华。

“这三更半夜的走路咋不打个手电筒？”

吴凤兰埋怨道。

叶国华尴尬的笑了笑。松开拉扯着吴凤兰的手，继续朝村部的方向走去。

吴凤兰伸手拍打一下身上的尘土，扭过头看着叶国华的背影：

“是去找兰春的吧……”

叶国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在是黑夜，掩饰住了他脸上的尴尬。他大脑飞速的旋转，试图找出一个借口来掩饰。毕竟他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

“哦，是……你刚从村部出来？兰春老师在家吗？”

叶国华索性问到。

“啊，兰春啊，她……”

吴凤兰的话说了一半儿，她本想直接告诉叶国华，兰春老师刚才打着手电筒，拎着棍子，顺路去北面的村子了，可转念一想，她又把话咽了回去。

叶国华和兰春的事，她早有耳闻，此刻她心里泛起了嘀咕。若是直接告诉了叶国华，他必然会担心的追赶过去。两人原本就有些感情，若是就此加深，说不定兰春为了叶国华也能留在这个村子而放弃回城。

于是她把后半截的话咽了下去。

“哦，不知道啊，我是路过，路过……”

说完之后她匆匆的走了。

其实就在他们说话的这个时候，兰春已经走出去了很远。虽然天气晴朗，白天的日头很足。可这毕竟是初冬，多少有些寒冷。

她左手攥着手电筒，在眼前照出一片白色的光晕，右手紧紧的攥着那根木棍，脚下的步子走的匆忙。

她的额头上已经微微的见了汗珠，多半是因为有些害怕。于是她不由自主的哼起了歌。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她原本就不擅长音律，再加上此刻高度的紧张，所以跑调的更加严重。

唱歌完全不管用了， 她便强迫自己回忆在学校，跟孩子们相处的场景。

天上的月亮只有半弯，撒下惨白的光，于是眼前的一切，变得更加的迷茫。天地仿佛被这昏暗的夜色融合在一起，无法分出边界。

当兰春走到山梁的顶上 ，这才停住了脚步，转回身看着眼前的村庄，只能看到星星点点的屋子里的灯火。她提着鼻子闻了闻，空气中都是冰凉的味道。不禁再一次想起了刚来这个村子的时候，眼前的一切仿佛黑白色的底片。

深呼吸了几下，给自己壮壮胆。心里暗暗的想，不就是几里山路吗，不就是天黑吗？又有什么好怕的？别人还认为我当不了这个老师呢，现在也不是干的好好的？放心大胆的往前走，还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

兰春给自己鼓劲，扭头朝山梁的另外一边走去。走了不远，手电筒的光晕中，就出现了那条岔路。

果然如那几个学生描述的，岔路的两旁荒草丛生，现在也是冬天，草都已经干枯，在手电筒的光照下，显得更加的苍白。

她咬了咬牙，迈步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