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的一切总是有差别的,而真正的差别却在于内心。世上的快乐总是没差别的,真正的快乐也在于你的内心。人活在这个世上,可以索取,也可付出,不论是索取还是付出,都会使你快乐,然而这样的快乐,却是有差别的。所以我相信你,你能选择你自己的未来,也能为你的未来负责。”
兰春坐在教室里,孩子们午休都跑回家吃饭去了,只有一些外村的孩子已经吃过了午饭,在操场的院子里叽叽喳喳的玩耍。
兰春读完了父亲从县城捎过来的信,心里思绪万千。知青回城的消息已经越来越近了,可她仍旧没有拿定主意。
她的父亲是她最尊重的人,他虽然没有太高的文化,但却特别的睿智。在兰春的记忆当中,从小到大她的父亲从没高声的说过话,从未对她有任何的训斥。她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可他们四个却特别的害怕他的父亲。
严格的说,这种害怕应该叫做敬畏。所以这些年来,但凡是心里纠结做不了决定的事,兰春都会去请教她的父亲,而每次她的父亲都能给她最好的解答。
至于是否回城这件事,那天傍晚下班回家的时候,兰春并没有跟叶国华说谎。她的确还在内心中纠结,没能做出最终的决定。
她从小是在城里长大,来这个乡村也才两三年的功夫,可脚下的这片土地仿佛有着无穷的魔力,丝丝缕缕的拉扯着她,牵绊着她。
她特别喜欢站在讲台前的感觉,喜欢看那些孩子瞪大的眼睛,认真的样子,甚至喜欢那些学生调皮捣蛋,喜欢看他们红扑扑的脸蛋。喜欢他们围在自己的身旁,叽叽喳喳的喊自己老师。
可她也想起了白秋华的那些话,如果真的留下,自己将成为一个正式的农民。兰春倒不是对农民有任何的歧视,只是她担心,如果真的留下的话,未必能有机会真正的施展自己的报复。
尤其是前阵子那场公开课之后,实际上让两个学习并不太好的学生不参与这场公开课,这件事的本身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可从中兰春却隐约的感觉到,不管城市还是乡村,很多地方都有着共同点,一件事的本身并不仅仅是事情本身的样子。
更何况如果真的决定留下来,那将是一条不归路,没有反悔的余地。
本来寄希望于这封信中,父亲能再一次的给自己指导,让自己能迅速的做出决断,可这封信里多的是鼓励,却没做出明确的与否。
她常常的叹了一口气,当然是趁着屋子里没有别人。兰春从来不当着别人的面叹气,即便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中遇到了困难和挫折。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无助,不希望任何人了解自己的纠结。
她觉得那是无能的表现,无能的人才唉声叹气才怨天尤人。
她仍旧望着窗外,现在又是初冬,校园南面的树林,早已被一片黄色的叶子覆盖。树丫变得光秃秃的,再也遮不住南面照射过来的太阳,树的影子被扔到学校操场的南面,跨过南面的围墙,被拉扯的老长。
那些孩子仍旧在欢快的奔跑,他们那嘻嘻哈哈的声音,在校园里回荡。他们是快乐的,她们的快乐源于简单。他们不必面临任何两难的选择。
“老师……你咋了,不舒服?”
正在发愣的时候,一个孩子站在了门口。他穿着一件单薄的夹袄,小脸蛋儿通红通红。他已经跑出了汗,额头上的汗珠冒着腾腾的蒸汽,阳光在他身后,映射出白茫茫的光。
“黄毛啊,你咋没出去跟他们玩儿?”
“玩儿了,看见老师你坐在这发愣,寻思你病了呢,就跑来看看……”
见到兰春露出笑容,显然黄毛也放了心,他裂开嘴,嘿嘿的笑了笑,转身又跑出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兰春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天晚上帮着他照顾奶奶的情景。又想起刚回学校上课的时候,黄毛一个人守在北山奶奶坟前那孤独的样子。想起了那天公开课的时候,他和张志超躲在校园角落里的树上,那一脸的无聊和无辜。
兰春的心揪了一下,当然牵扯着她的不光是黄毛一个人,而是她班下的这二十几个学生。她曾经无数次在脑海中想过,假如自己真的离开,孩子们那无家可归的样子。
有时候她又想,是否把自己看得太重了,即便自己真正的离开,学校总会安排新的老师,孩子们总会继续的学习新的知识。
不过这样的纠结稍纵即逝,只要那些孩子在上课的铃声中一跑回教室,整整齐齐的坐在下面,仰着头,瞪着一双又一双渴望的眼睛,兰春就会很快的抛掉一切的烦恼和纠结,再次的投入到,她熟悉的氛围当中。
终于,知青回城的事情,已经到了眼前。隔壁屋子的几个男知青已经开始打了行李卷。白秋华也托人捎来了信,她在县城的一家学校读了一年多的书,通过家里的关系,已经找到了一份工作。
是县城新开办的一家纺织厂,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情况的话,过年之前她就能正式的上班了。纺织厂是国家的企业,这是一份正式的工作。
兰春可以看得出来,白秋华的兴奋已经融入了这封信的每一个字里行间。她当然也替白秋华高兴,从当年一起下乡的那天开始,她便期盼着真正的回城。如今她的目标实现了,兰春甚至能想象得到,她满脸的高兴的笑容。
她一直追求的事儿,终于如愿所偿,所以她一定是快乐的。
兰春不由得要想起了父亲写给她的那封信,自己真正的快乐到底是什么?
刘勇老师并不在学校,此刻他正坐在村部村长的办公室里。老村长仍旧坐在那把破旧的椅子上,身子向后靠着,嘴里叼着那杆旱烟袋,他吧嗒吧嗒的抽着,烟雾又一次从他的嘴中涌出,在他的脸上懒散的攀爬。
“那几个民办教师转正的事儿还没有信儿吗?”
他放下手里的烟袋锅,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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