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作一事令江逸寒无比烦心，命人去复查后，坐回书桌继续批阅，但静坐片刻，怎么也看不下去。

眉头紧蹙不松，片刻，还是放下了笔，出院走走散心。

书房外，老管事静站一旁。

“殿下。”

江逸寒淡淡点头，遂往外走去，老管事也紧跟而上。

临近十五，天际明月圆若浮盘，点点星辰配衬，晚风吹拂，赏着这夜景，他心中烦闷也总算消散些许。

走着走着，他的步伐已缓步向东宛方向。

当发觉自己不知不觉走岔了后，脚步便停了下来，俊美面容微变，遂要立即返回。

忽的，耳旁响起一道软糯欣喜的孩童声。

“娘亲，娘亲，旷儿抓到一只浮蝶儿！”

如今府上还能有几个孩子，这耳熟的声音一出，他就知道是卓旷。

本微沉的面色，多了分凌厉，他望了一眼低头的老管事，而后顺着声音走去。

走了几步，便在一处转角，瞧见了挂满了灯笼的大树下，拿着酒坛子不知在做什么的卓慕歌，还有捧着蝴蝶的卓旷。

卓旷昂着头，讨赏似的，两眼发光闪烁着喜悦，将蝴蝶捧到卓慕歌面前。

卓慕歌温柔一笑，抽空抬手，轻抚他的发。

“旷儿真厉害。”

卓旷眯着眼，享受又欢愉，待卓慕歌将手拿开了，方才望着蝴蝶笑容可掬。

“它生的好，若能制成蝶金钗，娘亲戴着，定然十分好看。”

卓慕歌笑笑，月色与昏黄烛光的照耀下，不出众的相貌竟多了分清雅温润的美，宛如那上好的乳白璞玉。

江逸寒望着望着，凤眸中的锐利缓缓散了去。

微垂眸，不知想起什么，紧抿红唇，坚定她就是慕歌的想法，似龟裂了一分。

在他的记忆中，那人向来清冷淡漠，若非是遇到极喜之事，甚少会展露笑颜。

这般温婉柔和的她，让他很是陌生。

许久，他回过了神，恢复冷然面色，侧眸望向老管事。

“她怎在此，本王不是下令不许让她出东宛吗？”他冷声问道。

老管事将目光从卓旷身上收回，闻言拱手认真回答。

“回殿下，卓姑娘如今是药宛首席，平日一些事务还需到药宛行办，不得不出入，不过殿下放心，老奴已派人暗随左右。”

此言，方令江逸寒想起自己许她药宛首席一事。

微点头，他回过头负手而立，望向这母子二人，没有离开的意思。

老管事见他看的认真，暗叹了一声。

江逸寒再看时，便见卓慕歌不知从何处寻了个瓷碗，抱着头颅大的酒坛，倒出了乌黑的水渍。

一股酒香中带着药香的味道飘浮到他鼻尖，眼眸微闪，江逸寒微蹙眉。

“她这是在做什么？”他疑惑询问。

“是药酒，卓大姑娘自白日昏迷至今，都未曾醒来，卓姑娘便命老奴备了些药材调制药酒。”老管事答道。

药酒调制不易，他那不成材的幺儿，就喜捣弄这些玩意。

一坛药酒也需调制个三五日，怎想这位卓姑娘，一个多时辰就制好了。

他赞赏般望向卓慕歌，细看之下，想起了白日她顶撞逸王的言语举止，不由心生好奇。

他望向江逸寒，略显困惑。

“这位卓姑娘，似与五年前的那位，有些相像，殿下……”

本以为是个顺服的，白日那桀骜性子，令他想起了五年前那位小神医。

江逸寒静默着，凤眸满含复杂之色，而后意味不明的问道。

“你觉得，是像，还是就是她？”

他倒觉得她就是，可……他又不大相信，她是怎么在烈火毒酒下逃出生天的。

就他暗卫所获的消息中，她不是云梦山庄的慕歌，只是名氏与这性子还有体质有些相像罢了。

江逸寒越想眉头锁的越紧。

老管事望卓慕歌片刻，摇了摇头，但又点头，遂也不解说道。

“老奴觉得，许是，兴许也不是，毕竟卓姑娘的身形长相，与那位都相差太大。”

而且明显的，这位卓姑娘比五年前那位矮了些许，若说容貌可变，这身形，该如何变？

但也不无可能，毕竟世间百年只有一具药体之身。

“娘亲，旷儿也要尝尝。”

卓旷端着碗，欣悦声音将他唤回神。

看着卓旷精致可人的侧脸，犹豫了下，遂小心翼翼的看向江逸寒，略显期待问道。

“若是的话，那孩子会不会是殿下的子嗣？”

话音一落，江逸寒的面色瞬间满是冰寒，不觉想起暗卫所说的，卓慕歌与书生私逃而归之事。

“这顽童不过四岁小龄。”

他冷冷说道。

经此一问，他再望向母子时，深觉卓旷无比碍眼。

老管事一愣，而后讪笑一下。

“原是老奴误会了，毕竟……”这孩童与殿下儿时很是相像。

此话他未曾说出口，到底过去二十多年，殿下儿时的模样让他虽有记忆但也迷糊不清了。

二十多年……他偷瞄了下江逸寒。

二十多年来，除了病逝的老太妃还有老嬷嬷，与殿下比较亲近的，也只有那医女。

医女身故后，便再未曾见过殿下有对旁的女子有欢喜之意。

旁的王爷家中妻妾成群，连儿孙都有了，而他的殿下，还孤身一人。

想到此，老管事忍不住小心开口。

“殿下如今也二十有五，是该纳位王妃了，若是不行，侧妃也可。”

江逸寒冷瞟向他，在老管事期待的目光下，未曾理会他，仅淡声道。

“本王记得，你那幺子也过而立，如今莫说妻室，连位妾室都未纳。”

老管事面色一僵，恨铁不成钢似的叹了口气，摇着头很是无奈。

“叹，幺子顽劣，平日就喜吃喝玩乐，对女子不上心，老奴已是无望，随他去了。”

闻言，江逸寒嗤笑出声。

“那等你那幺子何时娶妻了，你再来劝本王吧。”

说罢，恢复清冷面色，深深的望了一眼卓慕歌，转身拂袖离去。

此言令老管事怔愣在原地，回过神后，见江逸寒已消失在了原地，他连忙追赶上去。

心下暗道，待晚些回去，他就逼着那小子去相亲，势必让他今年娶上一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