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一方面。”严森说，“依你的条件，领导这么喜欢你，转为编内还是有机会的。以前，我不少同事，都转为体制内人员了。”

“我这个人原则性太强，很难讨领导欢心。”我自我检讨道，“就拿今天来说吧，老板都已经有些不高兴了。”

“才不是呢，你不明白老板，他要是不喜欢你的话，肯定不会否定九千岁的意见。”

魏小周咕哝说：“有理没理，各打三十大板，这领导也太好做了。”

严森看了他一眼，我也不知该说什么，一时之间，饭桌上只剩下我们咀嚼食物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我又问道：“那些大企业，都要求配备专职安全主任，这对我们安巡员来讲，应该是好事。一些隐患，他们发现后，也会进行整改的。”

“这可不好说。老板重视，安全主任就能做好本职工作。但如果老板打心眼儿里不在乎，那安全主任就不过是个虚职，想负责，也没有任何办法。”

“那星和集团应该比较重视吧？你刚才说了，他是我们塘明社区规模最大的企业。”

“这个嘛，”严森把目光转向了窗外，“以后，你会了解的。这个企业现在由你监管了，你就要用自己的目光去观察，去发现，这是安巡员要具备的最基本的素质。”

不打不相识。用来形容我和陈元杰的关系，是再贴切不过了。

下午，我刚刚结束检查，他就打电话给我了。

“我是陈元杰。”他说，“袁来，你在哪个位置？”

“刚从工厂出来，准备回幸福居。”

“小周和你在一起吗？”

“不在。他刚打了辆摩托车，前往医院，去看宋队了。”

“哦，那好，”他说，“你先别急着回去。在原地等我，我去接你。咱们找个地方坐坐，好好聊聊。”

我自然不会拒绝。

五分钟后，他的车在我身旁停下了。那是一辆白色宝马汽车，看起来已经开好几年了。我上了车，他对我说道：“我正好在你们社区，督查一家企业。想着你应该也在附近，就打了电话给你。”

他的车上没有别人。我疑问道：“严队没有陪你？”

“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陈元杰说，“想吃什么？我请你。”

“还是给我机会，让我表示一下吧。”我对他说，“今天上午的事情，我抱歉得很呢，并不是有意要顶撞你的。”

“你说开会时的事情呀，那已经过去了，”他一踩油门，车速立即飙到了一百。“下班后，咱们不谈工作。我带你去个幽静一点儿的餐厅，味道还不错。”

客随主便。我心想。

很快，我们就在侧街一家小而幽静的餐厅里坐下了。餐厅的名字也很好听，叫“静雅轩”。陈元杰说，他经常一个人光顾这里，思考工作、生活上的问题，他还说这家的菜色做得非常好。

我相信。

“告诉我，你来特区多久了？”陈元杰问我，“在来我们这之前，有没有在这座城市的其他地方，工作过？”

“一两个月，没在别的地方工作过。”我继续将谎话进行到底，“九千岁怎么会问到这个问题？”

“我一个朋友说，之前在哪里见过你。我想他一定是认错人了。”

“可能是吧。”

“那你的机遇蛮好的，来没多久，就进入我们街道来上班了。”

“我比较关注政府的招聘信息，毕竟以前就在政府工作过。”

“看得出来，你和别人不太一样。”

“你是指哪方面呢？”

“像你这样高学历的人，又有原则性，怎么会想到当一名安巡员呢？要知道，在基层当一名安巡员，要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有时候，原则性太强了，反而会影响工作。”

我把面试时，向程健主任说的一番话，又重复了一遍。

陈元杰又问：“也就是说，有机会你还会再考公务员的？”

“暂时还没考虑。”

他掏出烟，点燃了。又说：“其实，今天在会议上，你表现得很好，很突出。”

我知道一定会谈到这个问题。

“你就别笑话我了。”我说：“我不知轻重，顶撞了你，严队已经批评过我了。以后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我也不敢这样做了。”

“不，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说到这里，他像突然间想起我也抽烟，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递给我，“说实话，刚开始你顶撞我时，我很生气，才会说出那句有失体面的话来。但马上，我就意识到了，这其实是一件好事。”

我被他弄糊涂了。“我不明白。”

“我们老板相对来说，比较好的，能够听得进下属的意见。”陈元杰说，“但要明白，没有哪一个老板，愿意自己的工作，让下属来做主的。”

“这倒也是。”

“老板以前没从事过安全生产工作，而我又是督查队的队长，经验还算得上丰富，”他说，“所以，他经常会询问我的意见。但他肯定很清楚，这样做，会让下面的人，更加惧怕我，而不是他。所以，他心里也想早一点儿，摆脱我。”

“这我倒不清楚了，”我告诉他，“毕竟我是初来乍到。”

“我观察过老板，知道他的想法。”他的眼中有一阵诡异的表情，有点狡黠。“从今天会议上的情景来看，也证实了我的判断。”

我没有说什么，端起茶杯，轻轻地喝了一口。

“今天幸好是你，你非常好地站在了我的对立面，这样，你既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意见，我也说出了我的观点，而最终虽说是老板在拍板，但基本上是沿着我们既定的路线走的。”

我感到脊背陡地升起了一股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