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发配边疆

丁兆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问:“星和集团,你了解吗?”

“一家日资生物制药公司,”我说,“所生产的癌症靶向治疗药物,是广大癌症患者的救命稻草。它的总部在日本,有着世界一流的生物科学研究所。在世界各地,它有着七家制药工厂,并配置了七所实验室。可以说,世界一流的研究员,几乎都在其旗下。它还有专门的团队,从事人类、动物及医学方面的基因研究。不瞒您说,我在日本读研期间,我的导师与他们的研究所有着密切的合作,曾经准备推荐我加盟这家企业。”

“不错,”徐思远补充说,“星和集团(中国)公司,是我市排名前列的高新技术企业,位于十一区合水镇。作为明星企业、龙头企业,以及在基因研究方面的领先地位,它还承担着华南地区基因库的使命。”

我点点头。丁兆新常委又问我:“是什么原因让你选择了放弃这家公司?”

“也谈不上放弃,”我说,“主要是我与导师的意见有点儿不一致。”

“哦,研究生和导师意见相左,这该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儿。”丁兆新笑道,“具体是为了什么?”

我解释说:“在教学之外,我的导师,一直孜孜不倦地从事基因编辑研究,他甚至让我们这些研究生也加入其中。毕竟基因编辑技术应用于医疗领域,可以更加深入地了解疾病发病机理,从而通过改造基因,达到基因治疗的目的。可我认为,在打开潘多魔盒之前,还是应该做好做足相应的准备。”

“因为这种坚持,你选择离开日本,而回到祖国?”

“是的,并且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还会坚持当初的选择。”

“嗯,”丁兆新沉思了一下,“再说回星和集团,你对它的了解有多深?”

“也谈不上了解,”我说,“只是听闻。除了生物制药之外,他们在日本的研究所,汇聚了全世界顶尖的基因专家,我前女友静姝也是其中的一名研究员,他们的实验室是按照国际一流水平建起来的。但至于他们在国内的企业,我了解得就不多了。”

“正如你所说,星和是我们市的高新技术企业,”丁兆新说,“为市区的税收,都做了非常大的贡献。”

“您要交代的工作,与这家公司有关?”

丁兆新犹豫了一下,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拿出了另一份文件。“你看看这个。”他说。

我接过文件。它装在信封里,信封上盖着鲜红的“机密”字员。作为文字工作者,我当然知道,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我不解地看着丁兆新,他冲我点点头。那意味着在他的授权下,这份机密文件,我可以阅读。

“这是三个月前寄来的。”他说,“当时,合水镇还没有分设成三个街道办事处。在我们收到它之后的一个星期内,合水镇的人事就全部冻结了。人事冻结,是为分设街道做最后的准备。也正因为如此,这件案子,我们一直没有处理。”

我注意到他用了“案子”这个词,赶紧看起了那份文件。那是一封实名举报信,上面写着,合水镇辖区,星和集团存在着严重的安全生产隐患,一旦发生事故,后果将不堪设想。举报人还称,他怀疑,合水镇以及十一区的安监部门,可能存在充当保护伞的行为。依据是,他曾多次反映过这个问题,但后来都没有下文。

举报人署名是杨小斌,后面标注的职务是:合水镇人大工委会主任。

人大工委会主任。所以,我很是惊讶:“反映了问题,却不处理,以至于他要向市里举报?”

“是原镇人大工委会主任,”丁兆新纠正我说,“寄出这封信的当天,他就办理了退休。”

“哦。”我还是没能马上明白,他让我看这举报信的意图,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这个案子一直没有处理,是条件没成熟,”他说,“现在,合水镇分设工作已经完成,而市委市政府绝不允许有任何充当保护伞的违法行为存在,就决定启动对这件案子的调查工作。”

“我明白了,”我说,“我马上就起草一份文件,下发督办件,让十一区限期完成调查。”

这种处理方式,是市安委办最常用的,也比较有效。但丁兆新却摇了摇头,“不能再采取那个方式,”他说,“对待这个案子,要慎重。它不仅直接关系到基层安监队伍的稳定,还关系到整个街道,甚至是几个街道人事的稳定。”

我更加糊涂了。我的工作是处理安委办的事务。安委办的职责是统筹、协调、指导各项安全工作的开展,说白了就是办文与办会。所以,对他的意图,我不能马上领会。

徐思远说:“丁常委把这件案子转到我们这里来,也是合乎情理的,毕竟,这是属于安全生产领域的事情。他给我说,认为你最适合,我认真想了一下,还真是如此。在我们整个局里,真挑不出比你更合适的人了。”

“干什么最适合?”我傻乎乎地问。

徐思远说:“你去塘明街道——合水镇分设之后,星和集团属于塘明街道管辖——尽快查清,举报信中的事情,是否属实。”

我被彻底弄糊涂了:“可这调查的事情,应该由局里的执法监察处——”

“不,不行,”徐思远打断了我,“领导既然专门开会讨论,交由安委办来处理,也是考虑到了这件事的敏感性。执法监察处的不少同事,因常下基层开展调查工作,基层的领导大多都认识。他们下去,就很难摸清真情实况。可你就不同了。你刚才说了,在塘明街道,没有人认识你,而你又单身,本身所拥有的专业技能,也会得到充分的发挥——”

“可我平时负责的是安委办的工作,”我打断他的话,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让我写材料,起草文件,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可对调查,我是一窍不通呢。”

“这个你不用担心,”徐思远说,“虽说你是一个人去的,但你身后,有我及整个安委办的同事,为你出谋划策。还有什么样的难题,是我们整个局都解决不了的呢?”

话虽如此,我还是觉得,这任务绝不简单,否则,也不可能由丁常委亲自向我部署了。

“当然,”丁兆新重又开口说,“你虽说是最适合的人选,但也要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你不愿意去的话,我们也不会勉强你的。”

我回答道:“不,我接受。”

“那好,你就去准备一下吧。”丁兆新站起身来,递过手来同我握了握手,“我就知道,组织不会看错你的。我再强调一句,要牢记你的职责,任何事情都不能以牺牲安全为底线。在塘明时,你查到任何有违这条底线的行为,都可以直接向我汇报。”

我向他道了声谢。

但走出门时,却有种被抛弃的失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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