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徐思远紧急刹住了车，看着我，呵呵地笑了，“你小子，在想方设法套我的话呀！”

“哪里是套你的话，我是实话实说嘛。”

“其实，我一直没说，是怕给你带来什么思想负担。”他沉思片刻，“我看得出来，思斯是真心喜欢你。可我担心，如果你知道了她就是我的妹妹，与在她一起时，会有心理负担。男女之间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掺杂别的因素在内。”

我点点头，深表赞同。

“我看得出来，你小子是个实在人，也不妨实话告诉你，她真是我妹妹。我家兄妹四人，我是老大，她是老小，我最疼爱的就是她。”徐思远说，“她喜欢你，这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可你小子对她的感觉如何，说实话，我也看不出来。有时候，我在想，你小子是不是城府太深了——”

“我能有啥城府？”我赶紧解释说，“从进入局里到现在，我是您手把手带出来的兵，别说我有想法，无法瞒住您，就是我在什么时间，该去洗手间了，您比我都要清楚。”

“你小子，把我说成什么了！”徐思远佯装生气道，“好比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哪敢，哪敢！”我嘿嘿地笑道，“是我不会说话。”

一支烟吸完，他重又点燃了一支。“那你也给我交个底儿，你对思斯是什么感觉？”

“她是个人见人爱的好姑娘。”我由衷地赞叹道。

“你爱吗？”他说。或许，意识到了这样太直接，他马上补充了一句，“你说她人见人爱。”

这真不好回答。我把烟*也掐灭在烟灰缸里，端起杯子，轻轻地喝了一口水。“我对她，也是充满了好感的。”我决定如实回答他。在这个问题上，我不希望拖泥带水，更不希望让他有误会。“与她在一起时，我从来都不会有任何拘束的感觉。可以这么说吧，和她在一起，就像是和亲人在一起一样。”

“这就好，”他呵呵地笑了，“这样的感情基础，才更适合过日子。我看好你们。”接着，像是要阻止我再作解释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好了，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了。你们的感情生活，我也不便于掺和其中。现在，来说说，你这次去塘明街道的事情，感觉如何？”

“就像是进入了一个大染房，”我一五一十地把每一件事情的经过，都详详细细地告诉了他。但不知因为什么，安巡员打架的事情，我却没对他说。

“的确，塘明街道后来采取的措施，有点儿简单，甚至粗暴，”他说，“但不得不说，却也是消除应试者质疑最有效的办法。”

“怕就怕，那些花了钱，却没办成事的人，会联合起来闹事。”我指出这一点。

“这点儿不用担心。”徐思远说，“一来，那些花钱买职位的，只是个别人，也是件很隐秘的事情，没有人会笨到去问别人，有没有花钱的。他们根本就联合不起来。二来，现在收钱却不办事的人，估计现在也不多了。全国上下都在开展严打贪腐，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收了别人的钱，都会害怕被人举报。所以，办不了事的，也会把钱退回去。”

如此说来，我倒是为那些收钱的人，瞎操心了。

徐思远又问：“有没有说，什么时间正式入职？”

“五一之后，”我说，“现在是四月底，要办理入职体检，开无犯罪证明，都需要时间。”

“那你去做体检，多检查一次，对身体有好处。无犯罪证明就交给我来办。”

“好的。”我马上又摇了摇头，“我不明白，这是真要打算，把我发配到塘明那种偏远的地方？”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这是领导交代的。”他说，“要提供一切便利，让你入职塘明街道。”

我有种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的感觉。

“不管怎么说，已经可以确定，你进入塘明街道办，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了，那以后的事情，就好办了。”说着，他站了起来，把刚才从保险箱里拿出来的档案，从办公桌上拿了过来，回到沙发前坐下时，递了给我。“这份资料，你先看一下。”

我接过档案，慢慢地打开。他又说：“局里的会议，已经通过了你对口扶贫的事情，正式文件已经印发了。”档案袋里的第一份资料，就是一份关于对口扶贫人员任命的红头文件。我看到，在这份对口扶贫名单上，我的名字赫然在列。

红头文件后面，是一叠关于对口扶贫县的资料。徐思远说：“那些资料，你尽快看一下，要熟悉掌握他们县里的情况。”

我有点儿被他弄糊涂了。一会儿让我对口扶贫，一会儿让我去塘明街道，这是要把我分成两半使用呀！

我把他给我的那包烟，打开了，“我不明白，”我点燃烟，使劲地吸了一口，“您让我去塘明街道办，还大费周章地去应聘安巡员，现在又让我扶起贫来了，我不明白，您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徐思远耸耸肩，两手一摊，无奈地说：“这是局里的决定，我也只是向你传达。但到底要干什么，说实话，我也一头雾水。你也知道，有些事情，我们做下属的，不好过问。但你小子头脑灵活，在我们局里，文采也最好，你肯定能看明白的——”

“您就别给我戴高帽了，”我打断了他的话，“我自己的斤两，自己清楚得很。在您面前，我充其量，只是个小学生。”

这话我没有任何贬低自己，高抬他的意思。我说过了，我是山东人，更不会说那种溜须拍马的话。徐思远的智商与情商，的确都非常高。除开工作，他还是一位全国小有名气的诗人。他牵头策划的鹏城诗歌之夜，已经连续举办十二届了，每年一届，影响力也是响誉全国。许多外地的诗人，都以能来参与这诗歌盛事为荣呢。抛开这些不说，自打我进入局里之后，我的工作开展，尤其是公文写作，是他手把手教我的。所以，在他面前，我永远都不敢妄自称大，只有谦虚学习的份儿。

他呵呵地笑了。“按照领导的指示，现在，你要尽快把这份文件，熟悉一下。”他说，“与此同时，去塘明街道的事情，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思斯在内。”

我点了点头。

“据我估计，领导很快就会过来，向你交代任务了。”

“什么任务这么神秘，连您都毫不知情？”

“领导不说，说明不愿让我知道。”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在体制内，我们每个人都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去琢磨领导的心思，没有哪个领导喜欢，不听话还到处乱打听的下属。”

“我明白了。”说完，我站起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