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羽说：“下回注意点。”

“知道了知道了，行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吃蛋糕了，走了。”

江潮起身看了知非一眼就往门外走“哐”一下带上了门。

修羽目送背影离开，回头见知非目光很冷地打量着自己，说：“别看我，吃蛋糕。”

“你经常这样给人瞧病？”

“这不叫瞧病。军营里磕着碰着是常有的事，见得多看得多，举手之劳而已。”

“上次医院门诊门口遇到的那个病人，也是举手之劳？”

“不然呢？”他笑。

知非默了，这样举重若轻的回答，显得她当时对那名妇女以及江潮的判断极为不专业，顿了一下问：“怎么不去军医那，来找你？”

“小毛病不用找军医。”

“你就这么自信？”

“这不叫自信，这是基本常识。”

他总是这么滴水不漏了！知非定定地看了他一会，警告：“你不是医生，没有行医资格。”

“那我下回跟他们说说。”修羽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颗菜，“吃菜，这边吃肉容易，吃菜难。眼瞅就进入了旱季，往后吃菜难用水更难，生活会非常艰苦，想吃菜的话要自己种，想要用水要去接水点拉水，十吨的水罐车，每天去白尼罗河的接水点拉两次。对了，你种过菜吗？”

知非摇头。

“你喜欢吃什么菜？我叫人捎点种子过来。”

“小白菜。”

她发现这个人太聪明了，自己还没问出点什么，就被他带去了别的话题里。

“小白菜？嗯，还有什么想吃的，我一并叫人带过来。”

“八大菜系，满汉全席。”她故意这么说。

修羽笑笑：“这可带不过来。”又换了一个话题，“你以前是英才中学的吧？陈颖老师认识么？”

“我初二英语老师。”

“那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她也是我的英语老师。”

知非故意没接这个茬，印象里还是在防弹车里用被单捆住她时粗暴彪悍的形象，可接触下来却又给了她截然相反的印象：既温柔又刚强，既平淡又刚猛。这两种极端的性格却在他身上完整的统一。

两人都不说话了，埋头吃饭，知非吃的少，先吃完，看着修羽，他是那种标准的军人用餐，吃饭快，等她先吃完，他开始扫盘，扫完了，盯着她盘子里的半块蛋糕，说：“不能浪费粮食。”

知非吃了两口实在是吃不下去，修羽也看出来了，说：“吃不下去，就别吃了。”

知非脾气拧，听他这么一说，生硬地把余下的部分塞进嘴里，结果就噎住了，咔了一下吐掉，一张脸涨的通红。

一瞬包间里安静极了。

外面传来问候声：“营Z。”

“嗯嗯，吃你们的。”

声音打破了尴尬，她抓起背包要走，又觉得自己还欠着修羽一个道歉，停顿了一下，说：“对不起。”

“嗯？”修羽在收拾桌面。

“因为我让你受了处分。”

修羽看看知非，她坐在凳子上，手抓住背包，那是一双外科医生的手，纤细、修长、漂亮。

“你是为自己的行为认错吗？”

知非将背包往椅子上一丢，一拍桌子站起来，双手撑着桌面，说：“我跟你道歉我就得认错？你真当我一点原则都没有了？我给伤者治疗，是我作为医生的责任，我有什么错？”

修羽侧过头看她。

知非不喜欢被人这样看着，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我知道你们怎么看我，我才回国两年，但是我的门诊量和手术量是普通医生的两倍，我靠的是勤奋，不是因为……”

“不是因为网络流量，而是你的努力和超常的工作量。”修羽接话，很平静的语气。

知非愣了一下，想到跟他说这些没意义，又拿起了背包起身就要往外走：“我去找你们领导说清楚。”

修羽快走了几步挡门口拦住她：“你以为我请你吃蛋糕给你过生日，是要你帮我把事情说清楚？”

“我不光是为你，也是为我自己。”知非说，“我就是想知道，我作为一名医生在这样的环境下，我那样做到底对不对？如果说我错了，那好，我请他们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做？是不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要眼睁睁地看着伤者死在我面前？要是那样的话，那我对得起医生这个身份吗？对得起白大褂吗？对得起手术刀吗？课本上没有这样教过我，教授也没有这样教过我，我所在的科室更没有这样教过我，我倒是想听听他们到底要怎么给我上这堂课！”

修羽看着她倔强地梗着脖子，周身都是不服输的劲头，放缓了声音：“谁告诉你大家觉得你做的不对了？你救人自然是对的，可你不是军医，你从没上过战场，也没有过在战场上救护的经验和培训，在战场上你也是个弱者，首先要保护好自己，避免自己受到伤害。当时环境那么危险，任何一颗流弹打中你，你还能在这里跟我说话吗？”

知非不听：”让开。”

修羽抬眸看着她。

知非往前走了一步，加重语气：“让开。”

修羽还是没让，眯着眼睛。

知非冷笑，靠近了他一点，目光挑衅：“我去卫生间，要一起吗？”

修羽常年在军营里，这么直白的女人让他有一丝窘迫，看了她两秒，让开了，知非迈步就走。

找了个机会卫生间里溜了。

————

王峥一走出餐厅，就感觉后头有人跟着自己，回头一看是知非：“知非医生，你这跟踪技术不行啊，一下就被发现了，有什么事营部会议室说，刚好我也想找你。”

他头一歪，前面带路，知非跟他进了会议室。

王峥倒了杯水给她，问：“找我有事？”

知非直接说正事：“关于修羽队长的事……”

王峥早就猜到她的来意，直接打断：“处分决定还没下来，还有别的事吗？”

“这事不能怪他，救马布里是我的意思，我下车救人他阻拦了，手术室里动手是因为对方先对我和谢医生动手。”知非极力争辩着。

王峥双手交叉抱在胸口，一张嘴还是刚才的态度：“处分决定还没下来。”

“两起事情都是因为我，要处分也是处分我。”

“别这样，你是好样的，从医生的角度来说，你不但没有错，而且还值得表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