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是一个好东西。

林场的老房子里，都还保留着传统的取暖模式，生火烧炕，烧炉子取暖。

火焰燃烧干柴生成的烟，带着冬日里珍贵的温暖，将整个屋子都烘热，让人们避免受到寒冷的侵袭；

林场里勤快的家庭主妇们，也会做特别好吃的熏肉，用松柏树或者苹果树干枝燃烧后产生的烟熏制，会让肉质产生出馥郁回甜的鲜美味道；

烟还能用来驱赶蚊虫，夏日的夜晚，林场的人们把林子里随处可见的野生艾蒿采集起来，丢进篝火里，生成带了艾草香气的烟，以免被蚊虫叮咬。

烟的好处，数也数不清。

但是也不尽然全是好。

比如现在，王硕在林海之中，远远地看见有烟柱升起，就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有烟代表有火，排除是春季又刚下过大雨，自然生成火灾的可能性不大，那么接下来就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是有人无意中点火，比如在林区抽烟乱扔烟头儿；第二种是有人故意点火，比如求救。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什么好事。

顺着王硕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所有人脸上都露出凝重的表情来。

林智宇甚至还满脸怀疑地去看李大壮，吓了李大壮一跳，脑袋立刻摇得像是拨浪鼓一样：“不可能是我的人，我这次就一个人进的山，他们这次负责在山下接应……”

话还没说完，已经惊觉失言，嘴巴张了张，尴尬地闭了嘴。

林智宇还有点遗憾，扁了扁嘴，对小胡说：“看样子距离咱们不远，得去看看，要真是失火了，拖下去可就糟了。”

“咱们一起过去吧，刚下过雨，林子潮湿，火势蔓延的可能性很低，你也不要太着急了。”小胡拍拍林智宇的肩膀，安慰道。

林智宇点点头，又摇摇头，站起身反手按住了小胡的肩膀，阻止他站起来：“我自己去就行了，看这烟柱子，没有变大的趋势，我怀疑是求救信号的可能更大，八成有人又偷偷进山了，我一个人应该够了。”

说话的功夫，烟柱突然发生了变化，从从始至终的一整根，突然变成了一段一段，有规律地上升，在微风的林场上空形成了一小团一小团云朵一样的烟团。

小胡一拍大腿，赞叹道：“真被你说中了，果然是求救信号！”

王硕有点儿没听明白，见几个林业局的人都明显轻松起来，忍不住问道：“所以说，是有人偷偷进山，迷路了，在求救么？”

林智宇点点头，一边把三个救援队员的背包拎到一起，翻找有用的工具，一边给她解释道：“咱们这儿的山，雄奇险峻，林海广阔，很多什么驴友背包客就喜欢玩这些探险的野路子，经常偷偷跑进山里去挑战自己，结果就倒霉了。”

小胡也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是啊，说是要挑战人生，那深山老林子，连咱们进去都有点儿打怵，他们倒好，天不怕地不怕。年年都有那么几个人，最后把自己整个半死，在山里失踪迷路，还得咱们费劲巴力给救出来 。”

“最气人的是，咱们耗费人力物力给救出来，回头还说不用咱们救，好像咱们多么多管闲事似地。”另一个队员也呸了一声，一副牙痒痒的样子。

王硕恍然大悟，有点纠结地指了指远处的烟，弱弱地问：“这烟应该算是主动求救吧？见死不救是不是有点儿不地道？”

“听他们几个胡咧咧，对方还能用这种费时费力的法子求救，说明还没到弹尽粮绝或者非常急迫的程度，所以他们几个才不着急不着慌地，真要是遇上那种紧急救援，他们仨冲得比谁都快。”

林智宇好笑地呸了三个救援队员一口，手上已经麻利地把三个背包重新整合了一遍，自己拎起其中一个背在背上，满意地掂了掂。

“你真要自己去啊？那边什么情况都还不知道，你一个人能应付得来么？”小胡有点担心，低头看了看剩下的两个背包，不禁乐了，“挺奸啊，好东西都拿走了啊。”

嘴上这么说着，倒也没啥不舍得，他们进山救援，本来就带了足够的工具用品，能救到人才是最重要的。

“有备无患嘛，哈哈，你们得押送李大壮下山，还得审讯呢，这事儿不能耽误。求救的多半又是驴友迷路了，我给带个道儿就行，应该没啥事儿。”林智宇打着哈哈，抬腿就要走。

“等等！”

王硕却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咋地啦？”林智宇一头雾水，回头看她。

王硕已经在剩下的两个背包里翻找起来，将一些绷带消毒水一类的药品取出来，分了一半，重新装进另一个背包里，一把背在背上，几步走到了林智宇前头。

“我跟你一起过去。”她揉揉鼻子，笑眯眯地说。

这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所有人都还没等反应过来，她已经身姿挺拔地站在了那里，活似一道风景线。

山风带着初春的微凉，把她的发梢吹得微微摇曳，她脸上被下午的太阳打出红黄的柔光，身影被无限拉长，顺着山坡一路延展下去，英姿飒爽。

小胡目瞪口呆，忍不住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你去干啥去啊，你也不是林业局的人，现在还不能确定对方的所在位置，你一个姑娘家，万一出了危险咋整！”林智宇连珠炮似地问，满脸拒绝，脑袋摇晃得像个失控了的风扇。

一想到这种比喻，王硕自己先“噗呲”一声笑出了声。

“我干啥不能去了？我就算不是林业局的人，我还不算林场的人啊？保护森林人人有责，我也是这里的一份子。他们三个要带李大壮下山，我能帮上的有限，但是你那边要是有人受伤啥的，我的作用可大了。”她不疾不徐地说。

“说得对啊！这姑娘可是个护士来着！”小胡一拍大腿，连连点头。

林智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那走吧。”他只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