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倒垃圾？”

我不由得一愣，我是来应聘切墩的，好歹也是个技术工种，刚进门的功夫，还没来得及说清楚事情，就喊我跟他去倒垃圾，难道把我当成一个打杂的了？

我猜想他可能是没听清楚，于是我又清了清嗓子，勉强的挤出一丝笑意，对他解释道：

“那啥，我是来应聘切墩的……”

让人抬头看了我一眼，颇为不耐烦的说：

“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忙着呢吗？别废话了，先帮我把垃圾倒了……”

说着他已拎起垃圾桶的一边，我使劲的咽了一口唾沫，在心里劝慰自己，应聘还没有成功，先忍一忍，于是只好弯下腰，也拎起了垃圾桶的另一边，就这样抬着垃圾桶出了星海小菜馆的后门，东拐西拐的，来到一个大的垃圾站，哗啦的一声，把桶里的垃圾倒了进去。

我这才直起了腰，掸了掸手，那人却一拎裤腿儿，坐在了一边的矮墙上，伸手从裤兜里摸出了一根烟，塞进了嘴中，吧嗒的一声点燃，使劲的吸了一口，

“我靠，累死老子了……”

“咱们这儿……每天都这么忙吗？”

我往前凑了凑，问了一句。

“这才哪到哪……”

他并没有看我，仰着头看着前面的街路，外面的天已经彻底的黑了，路灯明亮了起来，一些饭后闲散的人们，正在街上来回的遛弯儿。

听他话里的意思，平时比今天还要忙，这让我的心里有些矛盾，一方面觉得，饭店的生意这么忙，厨房的活一定特别的繁重，不知道我能否应付的来。另一方面又觉得，我本来是来学东西练手的，忙点肯定更有助于我技术的提高。

不过不管怎么说，来这儿应聘，是高师傅的指引，要想成为大厨，每一步都一定特别重要。

他的一支烟还没有抽完，就听见星海小酒馆后门吱呀的一声开了，有人探出头来，冲他大声的喊道：

“任健，又偷懒抽烟去了，倒个垃圾桶能倒半天？赶紧给我滚回来……”

他听了一激灵，连忙从矮墙上跳了起来，使劲抽了一口嘴里的烟，赶紧掐灭，把剩下的半个烟头重新揣进裤兜里，大声的应答道：

“来了来了……”

然后冲我使个眼色，拎起空的垃圾桶，飞快的往回跑。我也只好跟在他的身后。回到厨房之后，他跟风一样的来回忙活了起来，一会儿去橱柜里取菜，一会儿削土豆皮，一会儿又到一旁的水台上去杀鱼，厨房里的所有人都在低头猛干，根本没有人搭理我，我只好站在一旁，就这么看着他们，不管我站在哪儿，都觉得特别的碍事，这让我更加的尴尬。

这世上最累的事儿，并不是干活，而是本应该干活的时候，却不知道该干什么。

服务员一趟一趟的进来又出去，一张又一张的菜单子传了进来，靠着门边的那个“切墩”，把菜单子一张一张的接了过来，大声的读出顾客点的菜品。他们忙得热火朝天，不但没工夫跟我说话，我更没机会跟他们说起我是三级厨师的身份。

就这样子熬了好一阵，终于再没有菜单子贴进来了，抬头看看挂在墙上的石英钟，眼看就要到八点了。灶上的一个长得精瘦的厨师，咣当的一声扔下了铁锅，摘下脖子上的毛巾，扔在灶台上的水盆里，哗哗的投了几下，拧干之后，使劲的擦了擦脸和脖子，这才从灶台上走了下来。

那个刚才让我跟他一起到垃圾桶被叫做“任健”的家伙，赶紧跑了过去，拿起刷子殷勤的刷起了锅，清理灶台上撒出来的菜料。

那个精瘦的厨师抬头看见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冲我摆了摆手，我赶紧凑了过去：

“你是来找活儿的？”

灶台上另外两个厨师，还在稀里哗啦的忙活，他们的锅要自己来刷，一看就跟眼前这个精瘦的厨师差上一个级别，想必他是这里厨师的头，于是我赶紧点头应答：

“是的是的，我是来……”

我的话刚说了一半，他嗯了一声：

“行吧行吧，明天你就来上班……”

说完，他扭着屁股，就朝另外的一个小门走去，看样子里面应该是厨师的休息间。

走了几步之后，他又回头看了一我一眼问道：

“你叫啥名？”

“叶楼……我……”

“你是高师傅的亲戚？”

“高师傅？”

我刚想解释两句，他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说道：

“行了行了，明天你来上班就是了……”

说完他便进了那个屋子。

虽然今晚的应聘十分的顺利，没说两句话的功夫就让我明天来上班，但我的心中还是颇感到失望，他并没有问我到底有什么样的资历，到底是从哪里学过厨师从哪毕的业，所以我没有机会向他说起我的三级厨师证。这让我觉得今天的应聘是有所缺憾的。

正在犹豫的时候，那个叫做“任健”的家伙，又冲我招手，喊我过去帮他干活，想到明天就要来这里上班，跟他成为同事，我不好意思推辞，便跟他一起收拾起厨房来，又是清理地面，又是用水冲灶台，又是把扔的到处都是的菜品重新归到冰箱和菜架子里去，总之都是一些杂活，这让我的心里更加不悦。

灶台上的那几个厨师早已经去了后屋，那四个切墩的也走了三个，只剩下刚才接菜单子的那个，手里拿着笔和本子，对着菜架子清点剩下的货品。

就这样前前后后的忙活了好一阵子，等彻底弄完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十点，我被弄得腰酸背痛，任健伸手关上了厨房的灯，屋子里一下子暗了起来，前面的客人也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服务员们在忙前忙后的收拾卫生。

那几个厨师，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脱下了工作服，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嘻嘻哈哈谈笑着从我的身边走过，出了饭店的门，看来是下班了。可他们却当我并不存在，没人跟我打上一个招呼，说上一句话。

我也只好跟着他们走出了店门，回头看去的时候，店里的灯彻底的暗了下来，一阵难耐的孤独，突然袭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