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磕磕绊绊的沟通

这是二棉厂培养新人三个月以来最盛大的聚会,这一天,全厂的人聚在一起,他们观看的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比赛。这是一台台满是油污的经编机,这些经编机有些不能旋转,有些运转起来噪音极大。

就是这些经编机,郑朝阳被人期待最高的乙字号开始了比赛。

其实在这场比赛之前,乙字号和郑朝阳都知道了比赛的题目,只是不同的是,郑朝阳是错愕,本来他打定主意失败了,可是没想到这一次竟然还有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机会。

而相较于郑朝阳的惊喜,乙字号却惊愕,因为他没想过自己一个纺织匠还要去学会维修这样半拉子仪器。

于是两个人提前半月开始琢磨经编机,乙字号是从头开始学经编机的维修,郑朝阳是精益求精的寻找经编机快速维修的更好方法。

半个月之内,两个人标着彼此,谁也不肯拉下,谁也不肯退一步,就这样各自努力着。

终于半个月后,迎来了这锣鼓喧天的比赛。

乙字号手扶着经编机看向郑朝阳,脸色不虞的说道:“想不到最后一场比赛竟然是维修仪器,你倒是好运气,遇到了不出丑的比赛。”

“承让承让。”郑朝阳并没有说自己多幸运的话,他隐隐觉得这是一次上面给的机会,而他受到了连番失败打击之后,学会了闭嘴,学会了少逞强。

乙字号白了一眼郑朝阳,开始维修不运转的经编机,郑朝阳则是安下心来,拿着扳手东瞧瞧,西看看的。

这边乙字号已经架上丝线准备开始工作了,那边郑朝阳还是不紧不慢的检查着经编机的关键结构。

乙字号织出半米布的时候,郑朝阳才慢条斯理的把所有的检查工作做完,开始上丝线进行编织。

比赛时三米为终点,就在乙字号织出两米半布的时候,经编机突然卡住,故障导致了织布暂停。

而另一边郑朝阳一边看着布匹出来,一边仔细聆听经编机,发现有异响及时的看向经编机的噪音点,及时拿着扳手维修一下。

虽然慢条斯理,但最后比乙字号早一点织成了三米的布。

乙字号不悦的放下手里的布,愤怒的看着郑朝阳,“你不过是比我运气好一点,要不是我的经编机故障多于你,我不至于输给你。”

在乙字号的心里,输给郑朝阳是无比丢人的事情。

郑朝阳皱起眉,看着乙字号,他不明白,自己经编机故障少一点也成了错?怎么会哭的有奶吃吗?这真是谁会吵,谁的便宜多啊。

郑朝阳白了一眼乙字号,沉声说道:“乙字号,愿赌服输,我赢了你是堂堂正正赢得。”

“我要是用你的经编机,我未必会输给你。”乙字号冷声说道。

乙字号骨子里是个不服输的人,也是个不肯轻易退让的人。

“你的意思是,我必须输给你才算是合格的?”郑朝阳不满的说道。

“我可没这么说,我是说你这台经编机比我的好太多了,这样的比赛不公平。”乙字号还想找公平?

郑朝阳磨了磨后牙槽,这个乙字号上次让他丢脸到了姥姥家,这一次又跟自己说这经编机的事情,怎么,知道方厂长、工商局都派人来看着异常结业比赛,非要赢了才能罢休?

为了让乙字号输的心服口服,也为了让方厂长看看自己真正的维修本事,郑朝阳扳手一转,笑了起来,“好啊,你挑一个经编机,我们再来一场就是了。只是,你可要选好经编机,别怪我到时候又占了什么便宜,你又觉得不公平。”

乙字号怎么可能没听出来郑朝阳的揶揄声音,但是他压根不想搭理郑朝阳的数落,他现在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尤其是在方厂长面前。

不管如何,乙字号都不允许自己在结业的时候输的。

乙字号走来走去,终于挑出来一个噪音比较大的经编机。

郑朝阳看着这个经编机挑了挑眉,“你确定是这个?”

“对,就是这个。”乙字号肯定的说道。

“你确定是这个?我再问一遍,你可别后悔啊。”郑朝阳在一次问道。

“我不后悔,这是我选的,我当然不后悔。”乙字号肯定的回答道。

“大家可都听到了,郑师傅说他选择这个经编机来给我再比一场,这可不是我挑的,是他选的。输赢结果如何,大家做个公证啊。”郑朝阳敞开大嗓门,跟所有人说道。

“我们做见证。”

“谢了各位。”郑朝阳笑着握了握拳,以示谢意。

乙字号开始操作着手里的经编机,经过郑朝阳修理过的经编机运转起来就是比刚才那一个好太多了,这没一会就有了半米布,只是乙字号看向郑朝阳的时候,脸都变了。

原来郑朝阳拿着扳手在一个零件处上了一下,然后这台经编机就开始了正常运转,这运转的速度和故障率甚至比乙字号手里的还要低很多。

此时郑朝阳的经编机快织出来一米长的布了。

乙字号愤怒的看向郑朝阳,那眼神里是指责郑朝阳耍诈。

郑朝阳双手一摊,“你自己选择的经编机还能怪我?我跟你说了,这个经编机你是不是肯定,你说肯定的啊。”

“哼,你运气太好,我走背运,我有什么办法!”乙字号愤怒的说道。

郑朝阳叹了口气,“郑老师,你自己说过,再一再二不再三,我答应了你一次,又允许你了第二次,难道我要纵容你第三次?你当初自己说的话,难不成还要否认?”

乙字号紧紧地握着拳头,当初他羞辱郑朝阳的话,如今被郑朝阳甩了回来。

“郑老师……输了就是输了,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也没有什么运气好不好的,比赛就是比的一个结果,你既然知道了结果,不接受又能如何?事实就是事实。”

郑朝阳看向主席台,评审人员纷纷看向对方,商量一会,决定郑朝阳这一局获胜。

获胜了的郑朝阳对着评委们恭恭敬敬的说道:“谢谢老师。”

接下来的比赛,郑朝阳他们村的年轻人大多数都会维修仪器,而乙字号他们村的年轻人修起仪器来颇为费力。最终评比以郑朝阳他们村胜出。

刘长河站起来宣读道:“我宣布,绍兴市杨汛桥镇江桃村的小队胜出。”

“太好了!”

“我们胜出了!”

“不会吧?我胜出?”

“各位可以先行还乡,好消息随后会传达到各位的乡里。”刘长河笑着对每个年轻人说道。

郑朝阳感激的对刘长河鞠躬,转身跟着小伙伴们快乐的朝着宿舍奔跑而去。

二层楼上,直观这一场比赛的方奕洪弹了弹烟灰,对着自己的老朋友杨明说道:“杨明啊,这个被郑朝阳喊做乙字号的人叫什么?”

“也叫郑朝阳。”杨明笑了起来。

“都叫郑朝阳,一个敢承认失败,更敢面对失败后的丢脸与难看;一个只能接收成功,不能接受任何的丢脸丢份。这两个极端的性格,造就了不同的人生态度。我们在培养人才之前,想看这些人的心里是如何的,起码知道对待胜负的心情是如何的,对吗?”方奕洪笑起来。

“是啊,两个郑朝阳,一个自以为是,一个以退为进,很好的跟我们上了一课。也许,我们该选一个接受失败,坦然面对的孩子,而不是一个从未失败的牛人。”杨明感慨道。

“所幸,我们发现的不晚,认识的也不玩。”方奕洪笑起来,对着身后的秘书说道,“你后天可以告诉镇上,绍兴市杨汛桥镇江桃村入选了。”

“好的,方总。”

杨明笑着挑眉,吐出一口烟圈,郑朝阳,这个男孩子有点意思,他以后要多多观察才是。

郑朝阳、田文、张幺下了汽车就急匆匆的朝着乡里跑去,跑到村口正好看到田力书记看着锄头从田里回来。

“书记,田书记,我们这一次赢了。”张幺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什么赢了输了?你们还嫌输的不够丢脸的?”田力书记听都不听,立刻打击到。

“不是,爹,我们村要被投资建厂了。”田文气喘吁吁的说道。

“建厂?逗我开心呢?你们在杭州做了什么,我都知道了,别逗我了,我还要回家做饭。”田力拧着眉,“你也收拾收拾,准备回学校。”

“田书记,我们真的……真的得到了准确信心,我们村要投资建厂。”郑朝阳拦住田力的去路。

“行了,你别拿我开涮了,我才不信。”田力书记摆着手,“天快黑了,赶紧回家吧,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你……”

郑朝阳、田文、张幺扶着老杨树,气喘吁吁的看着即将走远的田力。

“老田,好消息,好消息啊,我刚接到镇长的电话,他说我们村被选上了!”张勇村长开开心心的跑来。

“我们村被选上了?”田力书记声音拔高,不可置信的看着张勇。

“我说被选上了,你还不信……”张幺没好气的说道。

“就是啊,我们村被选上了,你还不怎么信。”田文也跟着说道。

“我一场比赛定乾坤,田书记,你咋就不信呢?”郑朝阳也埋怨道。

“真的被选上了?”田力书记还是不敢相信。

张勇点着头,“是真的被选上了,千真万确,后天纺织厂的黄主任就来选址了。”

“可是我们是怎么被选上的呢?”田力不敢相信的说道,“我去镇长那里可不是这个消息啊。”

“事有转机啊,走走走,我们还要写报告材料,走,老田。”张勇拉着田力不由分说,就朝着办公室走去。

张幺看向郑朝阳,“朝阳,有没有觉得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有一种多年憋屈终于扬眉吐气的感觉。只是这种感觉不是很强烈,好像我当时再输的狠一点,我才会感觉强烈一点吧?”郑朝阳开玩笑的说道。

“你这家伙,还想输得更丢人?”田文没好气的说道。

“是啊,你这家伙一点也不知足,是谁当初被说的泪打湿了枕头?”张幺揶揄道。

“你说是谁啊?我怎么不知道?”郑朝阳打死不承认自己哭过。

“还说不知道,那天哭的最厉害的就是你了,大男人还哭个鼻子。”张幺不给郑朝阳半分逃避的机会。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那是哭吗?我那是……我那是……”郑朝阳想要找机会扳回一城。

“你那是什么?”张幺不依不饶的说道。

“我那是睡觉流口水弄的!”郑朝阳胡乱搪塞一句。

“睡觉流口水?谁信啊!”田文白了一眼郑朝阳。

“就是,朝阳啊,你这不够难受,怕是自己哭得还不够狠吧?”张幺哈哈笑起来。

“你们非要揭我老底?”郑朝阳不满道。

“是啊?怎么,咬我啊?”张幺皮皮的说道。

“看我怎么揍你。”郑朝阳说着撵上张幺。

“嗨,你还来真的?哎哎哎……”张幺跟郑朝阳打闹起来。

夕阳西下,阳光照在乡间小道上,看上去是那么的祥和温暖。

浙江省工商局的办公室里,杨明抽着烟,看着手里的文件,“那个郑朝阳回到家了?”

“是的。听说一会去跟那边的村支书说,村支书还不信。”刘长河笑嘻嘻的回答道。

“不信。是啊,我都不信郑朝阳竟然会赢了手艺传人。但是……”杨明从文件抬起头来,“这个郑朝阳倒是有一点被老方说中了。”

“不气馁,不怕输,不惧丢面子?”刘长河笑着说道。

“这样的人,敢于直面失败,很难得。确实是个培养的好苗子,只是怎么才能让他明白自己未来该如何走呢?这引导方面的事情,我们工商局得好好琢磨琢磨。”杨明吐出一口烟圈。

“我听说这投资办厂里面有一个文件是关于技术投资的,不如让他来我这里,反正绍兴柯桥与杭州萧山搭界,来回也方面。”刘长河提出了个不错的建议。

“你是让他问问技术贷款的事情?”杨明看着自己的老伙计,笑起来。

“只有知道技术的重要性,才会发展技术、研发技术、创新技术,不是吗?我们要的人才不仅是能够担得起失败,还要担得起技术创造,我想应该适当给他一点压力,也好让他成为一个成功案例,不是吗?”刘长河说起自己的计划。

“也是,那就这么办吧。”杨明笑起来。

“好,我给镇上下通知,让投资办厂的乡镇青年来工商局询问投资贷款的事宜。”刘长河说着就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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