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阴差阳错的会面

郑朝阳用螺丝刀装好外机,跑到外面的压水井里压出水来,洗干净了手,望着办公室前的枣树,阳光透过树叶照在他的脸上,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感受着夕阳染红了眼眶,睁开眼的时候,眼前一片都是橘红色的。

郑朝阳感受着温暖的橘色,他对自己轻轻说了一句,“加油”。

回到村支部办公室,田力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朝阳,坐。”

郑朝阳才坐下,田力点燃一根烟,狠嘬了一口,将烟灰弹进烟灰缸,看向眼前的年轻人,“小郑……”

“嗯,书记。”

“咋的这铅笔也能通电?”

郑朝阳轻点头,“田书记,铅笔有墨,墨能通电,咱电路板是少了一出通电的地方,才不响的。我就想着拿石墨填补这个不通电的地方,但这也只是临时的,不知道这电路板什么时候会再坏。保险起见,还是换个电路板比较好。”

田力嘴角扬起笑容,打量着郑朝阳,“小郑,你今年有二十岁了吧?”

“田书记,我下个月过完生日就二十一岁了。”

“二十一岁,是个大小伙子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田力话里有话的问道。

“田书记,您看我适合做什么,我一定努力做。”郑朝阳知道,田力这是给自己发邀请,便顺着话题说下去。

“我看你是个可塑的好材料,不如来支部做些事?”田力笑起来。

“田书记,您看我能做什么呢?”郑朝阳一副期待的问着。

“我听你说,你在上海工作过?”田力又问道。

“嗯,工作了两年,今年本来攒了四百块钱带回家。没想到半路被人偷了,我爹不信我赚到钱……”说到此处,郑朝阳垂下脸去,他爹就是不相信他。

“你在厂子里做什么?”田力询问道。

“我主要管着无梭织机,给厂里解决了一些技术问题,这大红花是厂里给我的表彰。”郑朝阳此时感觉田力书记是相信他的,至少相信他没撒谎。

“嗯,那你为什么回家乡呢?”田力点了点头,好奇道。

“老刘师傅说国家支持乡镇集资办厂,厂子开大会也在说纺织市场将会迎来一个大机遇,我就想着回家乡看看。可我爹总认为我是被人家赶出来的!”郑朝阳说到这里又不开心起来,他爹就没相信过他一次。

“啊……你觉得绍兴有创办厂的机会吗?”田力将手放在一个文件夹上,笑眯眯的问道。

郑朝阳看向田力,一脸认真的模样,“我觉得咱们村如果有机会,就应该集资办厂。”

“你真这样想?”田力书记轻敲着文件夹。

“嗯,我相信我的师父的话。”郑朝阳重重的点着头。

“这样啊……行吧,这个话题,我们过几天再说,你先回去吧。”田力书记摆了摆手,

郑朝阳站起身,走到一半,又转过身来看向田力书记,“田书记,我希望……要是有机会办厂,你能考虑我参与。”

“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田力书记摆了摆手。

郑朝阳望了一眼田力书记,他努力了,可为什么田力书记话到一半,又换了态度呢?

疑惑在郑朝阳的眼睛里打转,他不明白……

田力书记望着郑朝阳的背景叹了口气,这个孩子心比天高,奈何他们村的微来,他这个村支书都说了不算,更何况是一个二十岁的毛孩子?

哎……希望下周考察团来他们村的时候,能给他们村留下好印象吧。

郑朝阳才走回到家里,郑旭就拉着自己的大儿子问道:“朝阳,村支书要你做什么?”

“问我咱村有没有集资办厂的可能。”郑朝阳端起桌上的碗,吃着米饭,他不敢直视自己爹的眼睛,也不敢跟爹说,田书记问完这句话以后,语气和态度又急转直下,他都不知道田书记到底什么意思。

“集资办厂?”郑旭不太理解,“你一个小孩能出什么主意?”

“他爹,或许田书记有自己的主意呢?”张芳试着让丈夫不要担心。

“要是田书记有主意的话,就不会这么跟儿子说了。”郑旭的父亲曾经是上过私塾的,他是识字的,并不是真正的文盲。

“或许,大哥有了更好的主意呢?”郑朝亮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他也去过杭州,心理上比妹妹郑朝霞要成熟一点。

“他能有什么好主意?”郑旭不相信回家半年无所事事的大儿子能有什么本事。

郑朝阳觉得自己跟父亲,话不投机半句多,所幸不再答话,家里一时之间又冷清了下来。

周一下午四点半的时候,村委会门前的空地上坐满了人,他们有些带着军绿色的帽子,有些是藏蓝色的帽子,年长一点的披着藏蓝色的褂子,嘴里叼着旱烟。

年轻一点的将手放在兜里,蹲在地上。有些腋下夹着鞋底妇女凑在一个角落,一边唠着嗑,一边纳鞋底,偶尔拿针刷下脑袋上的发油。

“安静了,安静了,开会了。”

田力靠近话筒,重复了三四次,声音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田力。

田力轻咳几声,“下周三,有来我们村考察的纺织厂团队,大家这几天忙着把家里收拾收拾,各自门前的街道打扫打扫,准备迎接考察团。”

郑朝阳一脸欣喜的望着田力,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他们村被选中的话,就有机会集资办厂了。

怪不得,前几天村支书田力那么问自己。

会议之后,郑朝阳抓紧自己的学习,他想着也许村支书田力会邀请自己一起陪同考察团的,毕竟他可是在纺织厂工作过2年的人。

只是可惜……村支书田力和村长张勇并没有想起郑朝阳这个人。

数个月后,绍兴市举行纺织投资招商,方奕洪作为投资商参与了这次招商。

由于绍兴市非常重视这一次招商的工作,便由绍兴市市长牵头、绍兴市国税局、国土局、工商局等多方面的领导组成临时团队,负责接待投资商方奕洪等人。

杨明作为绍兴市工商局的科长,因为近期要接班副局长的职位,便跟着工商局副局长老曾一起进入了这次的临时团队。

杨明见到方奕洪之后,惊喜的发现是自己的老同学,绍兴市的老曾反馈给市长后,便决定由杨明来负责接待工作。

绍兴市工商局科长办公室内,杨明正和上海市纺织厂兼萧山纺织厂厂长方奕洪聊天。

“老方啊,你这一次怎么想着来绍兴投资啊?”绍兴市工商局科长杨明笑眯了眼,“我可听说,湖州、嘉兴、宁波可都是抢着让你去投资呢。”

“嗨,这去哪投资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只是单位很多人觉得绍兴越布作为贡品,历经千年而不衰,或许有一定的道理,而这个道理吸引我们考察团来调研考察。不过……”方奕洪笑眯了眼,指着杨明,“我还真没想到,当年在乡下一别,你竟然考上公务员,成为了领导了。”

杨明得意的笑起来,“咱那会子是知识青年,这会子可是领导群众。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自然学习了很多也成熟了很多。”

“确实,变化很大。不过,咱们几个人,唯一变化不大的就是张宇那家伙了,一直都是老学究的模样。”方奕洪指着张宇笑起来。

“嗨,你们俩没事就编排我,就是看我总是去上海铁路局公安嫉妒我能见到赵城找小子。”张宇指了指方奕洪,“奕洪,你也是经常见到老赵那小子,你说杨明嫉妒就行了,你跟着瞎起哄什么?”

“我是瞎起哄吗?我可听说你要去杭州青少年宫做领导了,我这是提前恭喜你。”方奕洪将话题转到青少年宫这里。

“真的假的?张宇啊,上山下乡那会子,也没见你这么八臂哪吒,大显神通啊。”杨明打量着张宇,“是不是你最近踩到狗屎了,这么走狗屎运?”

“行了行了,净瞎掰。我们教育部和科技部正在筹划九年义务教育和希望工程,我这不是提前做工作准备嘛。对了,奕洪啊,你这次来绍兴投资,可有什么我需要帮忙的吗?”张宇好奇起来。

“你别说,还真有。”方奕洪笑起来。

“哦?”张宇纳闷的看着方奕洪,“我能帮上忙?”

“咱们中国纺织虽然传承千年,可是近现代会纺织技术,又懂仪器维修的不多。我还需要你们教育部和科技部能够配合农业部,给农村青年培训相关纺织技术和专业理论知识会呢。”方奕洪笑起来。

“这件事……”张宇深思起来。

“怎么?对你这教育部的干部来说有困难?”方奕洪打趣道。

“他们部门的困难能是什么困难?我们部门的困难才叫困难。”杨明起哄道。

“你们部门是什么困难?”张宇好奇起来。

“同样都是服务于大众,张宇他们教育部的青少年都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好孩子,青年人都是在单位努力拼搏力争上游的城镇人。我们呢?要么是解释半天,沟通不良的贫下中农,要么是诉说半天,交流不畅的打工青年。”杨明指着自己头上的地中海一样的头发说道,“我都丑秃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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