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进大观园的郑朝阳

郑朝阳望着这些大仪器,他真的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一如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对什么都是感到特别惊奇。

郑朝阳跟着老刘师傅来到一台仪器前,老刘师傅告诉他,要想做一个优秀的纺织厂职工,不仅要学会如何使用仪器,还要学会如何修理仪器,精准的找到仪器的故障,排除故障。

时光过得很快,转眼半年过去,郑朝阳已经能够熟练的操作一台无梭织机了。可是郑朝阳这台无梭织机经常出现故障。郑朝阳开始研究起关于无梭织机故障的问题,并将这些问题记录到一个小本本上。

老刘组织车间学习的时候,每个人要分享自己的工作经验和心得,会上发言的人很多,轮到郑朝阳的时候,郑朝阳诉说着自己对于无梭织机绿灯常亮的原因,给出了解决方案。

郑朝阳在车间的会议室里,朗读着自己小本本上的文字,“绿灯是断纬关车的一种故障。如果我们的纺织品是平纹,只需将撑头扳起,将断纬处理后按点动开关,送剑将一根纬纱送进梭口后,拉清断纬,将撑头放下,绿灯会熄灭,仪器可以继续工作。”

老刘笑着点头,这半年来,郑朝阳是个努力的小伙子,有班上的时候,会跟着老师傅后边东问西问,积累经验。没有班上的时候,他会徒步去上海图书馆阅读纺织的相关书籍,努力做笔记,记录知识。

不仅是车间组长老刘,就是车间的主任方毅也很喜欢郑朝阳这股子钻研和学习精神。

郑朝阳抬起头,对着老刘笑了一下,老刘做了一个继续说下去的手势,郑朝阳继续说道:“如果纺织品是斜纹或提花,则将撑头扳起,将纹纸向后逆时针拨过2格,然后将断纬处理好。将活线打出后,将纬纱放进梭口补一纬放下撑夹,之后绿灯会熄灭,仪器继续正常工作。”

郑朝阳喜欢这里,因为每一次他提出来的想法,都会得到自己的恩师老刘的支持,也会得到同事们的夸奖。

他提出的解决方案能为厂子解决实际仪器故障问题,在这里,他得到了认可与支持。

对于郑朝阳而言,能够有支持和认可,是最让他开心的事情。

又过了一年,郑朝阳从车间的一名普通工人,提干成为上海市纺织厂的车间主任助理,是厂子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车间主任助理。

此时厂子的会议室里,不同车间主任禀报几个技术问题,其中就有郑朝阳在负责研究的损坏剑头的改良技术。

轮到郑朝阳的时候,他站了起来,给众多领导诉说关于纺织机修复技术的方案。

“各位领导,我们在送纬剑头和接纬剑头撞击的技术基础上做了汇总分析,找到了一种修复方法:那就是在剑头断口用大头针电烙来修复。”

郑朝阳拿出自己电烙成功的修复剑头,传给厂长方奕洪和车间主任方毅看。

方奕洪弹了弹烟灰,笑了起来,“小郑,这个方法,能不能让更多人学会?”

“可以的,厂长。”

“你来教给其他厂子里的员工学习这个技术。你如果能够教会十个,我给你加薪一百块,如果能教会二十个,我给你双倍。”方奕洪笑着说道。

“谢谢厂长,我会努力让更多人掌握这个技术的。”

三个月后,郑朝阳教会了三十个人学会了电烙修复剑头的方法,方奕洪给郑朝阳发了二百块钱的奖金,以及一个有着郑朝阳姓名的大红花。

在外面的这一年半的时间,郑朝阳感觉自己的人生有了巨大的变化,而真正让他觉得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要进行选择的时候,则是全厂开会诉说1983年上海市取消布票的时候。

当方奕洪告诉全厂工人布票取消将会迎来纺织行业井喷式发展机遇的时候,郑朝阳在师傅老刘那里看到了《人民日报》刊登的信息,关于鼓励农民创办集体企业的信息。

不甘做工人的郑朝阳,此时想着回乡创业。

郑朝阳请辞的时候,方奕洪专门接见了郑朝阳。

其实方奕洪是惋惜的,上海市纺织厂从来没有这么年轻就做到车间主任助理的小伙子,说实话郑朝阳的潜力还是蛮大的。

“小郑,为什么要离开厂子呢?”方奕洪不解的问道。

“方厂长,很感激您这两年对我的栽培,我听说国家正在支持农民集体创办企业,我想回家想试试,或许我也能像您一样,成为一个成功人士呢?”郑朝阳满脸希冀的看着方奕洪。

“创业的日子很苦,你不怕吗?”方奕洪疑惑地看着郑朝阳。

“即便是很苦,我也很想试试。”郑朝阳的坚持让方奕洪也不好再挽留。

“我能知道你打算回老家做什么吗?”方奕洪此时只剩下好奇。

“我的老家绍兴是纺织出名的地方,或许我们那里有人也在准备创办纺织厂。”郑朝阳笑起来,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看上去是那般的意气风发,“或许,方厂长不久之后会来绍兴投资也说不定呢。”

“绍兴是个好地方,如果有机会我去绍兴投资办厂,到时候一定要再见见你。”方奕洪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郑朝阳,“朝阳啊,你是个不错的年轻人,我看好你。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给我打电话。当然,如果你创业不顺心,也可以跟我打个电话,回来继续做我厂子里的车间助理。”

“太谢谢您了,方厂长。”郑朝阳给方奕洪鞠了一个躬,便离开了这个停留两年的纺织厂。

离开纺织厂的郑朝阳来到上海市火车站不到一个小时,那证明他能力的四百块钱便被人偷走了。

回忆瞬间回到现实,候车厅里抽泣的郑朝阳听到检票口诉说自己的车次,他擦了擦泪水,背着来时的棉被,走向了火车。

郑朝阳坐在绿皮火车的硬座上,靠在窗口,月光洒在他消沉的脸上,看上去是那般的孤独。

“花生,瓜子,啤酒,有要的吗?”

推着小车的列车员走在拥挤的过道中,郑朝阳的身边坐着一个安静的女孩,她正看着一本关于心理学的书,娴静优雅的容止,一看就是读过书的女孩。

郑朝阳却无心欣赏,他打量着女子,一脸悲观的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那么幸福的看书,有人却会那么悲凉的世界崩塌。

难道他从出生起,注定了接连失败?

女孩感受到郑朝阳的眼神,抬起头,疑惑的看向郑朝阳。

郑朝阳感受到女孩子疑惑地眼神,他别开脸去,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他做什么给自己添堵?

火车停到绍兴市的时候,天已经凉了,郑朝阳背起被子,他双目无神的走在火车站台上,因着前边的人很多,他选择站在靠近铁轨的方向行走。

他的耳朵已经听不见周围的声音,眼睛除了脚下的路,仿佛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看不清。

晃晃悠悠之间,他看着左手边的铁轨,轻声问自己,这样身无分文的回乡被嘲笑,是不是还不如一死了之?

死?死能结束一切?包括嘲笑对吗?

郑朝阳看向一旁的铁轨,双目直直的望着,像是中邪了一样,缓缓地伸出脚,想要跌落到铁轨上。

走在郑朝阳身旁的女孩恰好看到了这一幕,一个使力将郑朝阳给拽了回来。

瞬间的力道,让郑朝阳踉跄几步跌倒在地上,他茫然的看向女孩的方向,目光犹如孩童一般的稚嫩,像是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一般。

“这位小哥,你没事吧?”女孩蹲在郑朝阳的身边,关心的说道。

郑朝阳看着女孩眼红的嘴唇,一张一合的,似乎正在跟自己说着什么,他听不太清楚,只知道女孩的目光很温柔,像是妈妈看他的样子。

“小哥?”女孩的声音再次想起,这一次总算唤回了郑朝阳的神志。

打了瞬间六神归位的郑朝阳一个激灵,就像是电流通过身上的一阵颤抖,他看向一旁的女孩,又看了一眼尽在咫尺的铁轨,当下心跳如鼓,刚才他做了什么?

女孩看郑朝阳的眼神恢复清明,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小哥,你没事吧?”

“谢谢,我没事。”郑朝阳想要站起来,奈何双腿打软,站都站不起来了,他狼狈的双手撑地,想要爬起来。

就在这时,女孩伸出手将他扶了起来,他近距离的看到了她右胸口上的工牌:工商局话务员林雪。

郑朝阳抬起头看向林雪,听到这个善良的女孩的声音传来,“或许我们是顺路的,要不我扶你走一段?”

“谢谢。”

郑朝阳的道谢换来了女孩的微笑,这笑容一如初冬的暖阳,温暖宜人,令人向往。

“我刚才看你神情恍惚的很,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林雪善心的问道。

“我……”郑朝阳此刻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他能说什么呢?

林雪理解郑朝阳有口难言的心情,便换了个话题,“其实人这一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不管遇到什么,都不如活着重要,你说对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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