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这话一说出口，陈恭心里又有些犹疑了。

是啊，白氏这些年对这个家的付出，他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他不是不懂，只是他从来都没办法骗自己的心。

苏氏毕竟是他爱的第一个女人，他根本无法割舍下这段情缘，才把她娶进门。

为了弥补白氏，这么多年来，这个家的女主人的位置从来不曾让出去过。

任凭他再怎么宠爱苏氏都好，苏氏的名分都只不过是一个妾，永远不及她，也永远听命于她。

他以为只要这样，她就能满足，殊不知他还是低估了女人的嫉妒心。

想到这里，陈恭隐忍住心中的怒气，正经看向白氏，“那么念在这么多年夫妻情分上，你可否对我说真话？幼萱她母亲的死，究竟与你有没有关系？我只要你一句真话，不然我会怀疑你这么多年的真心，是不是建立在踩踏另一个人身上。”

白氏听到他这么问，顿时犹豫了好一会。

陈恭见她犹豫，直接就把陈幼萱递给自己的状纸摊开给她看，“这上面是顾郎君他们彻查后复盘的真相，关于你图谋毒害幼萱母亲的事情经过，你且看看，若能解释，我会考虑听听。”

听了陈恭的话，白氏沉默了片刻，就扑了上去直接把诉纸撕个粉碎，然后把撕碎了的纸屑全部塞进嘴里，吞了下去，就像对骨头狼吞虎咽的狼狈街头流浪犬一般。

白氏这一试图毁尸灭迹的举动其实早已被风九他们看在了眼里，只见风九不慌不忙地从袖子里抽出另一份状纸。

那份状纸的描述是由顾长栋亲笔纂写，比陈幼萱所写的，还要更为客观，权威，以及详尽。

“这里有一份写得更好的状纸，不如陈相再来阅览一番？看来这个审问结果进行不下去了，很有可能夫人是不会承认的，但是我们这里人证物证都有，真的由不得夫人不承认，试图抵赖自己曾经的罪状。”

听完风九说的话，那白氏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任由那陈恭接过风九递过来的新状纸，仔细地快速浏览了一下后，便简要作了概括。

“白氏图谋苏氏性命，因此串谋苏氏家仆每日在苏氏的醒神茶中下了名曰醉观音的毒，终致苏氏毙命。”

“至于人证，我们已经带过来，那张状纸上也有这位婆婆的签字画押，白夫人，你实在没必要再白费力气否认，官府自有定夺，若是今日陈相得不出结果，不如让白夫人直接随我们到官府走一趟，再次彻查后给个交代你们？”

听到顾长栋这番要带白氏到官府去的话，白氏有些惶恐，一直没有说话的陈怀亦此时也突然开了口。

“顾郎君，想问下若是我母亲的罪状正式成立，这样的罪名到了官府，可能招致什么样的刑罚？”

陈怀亦这话，顾长栋交由了风九来回答，风九略一思索，便作出回应，“白夫人的罪名若是成立，若是重刑很有可能便要杀人偿命，判处午门斩首之刑。”

听到风九这么说，白氏瘫软在地，这时候陈雪云也赶过来了，说是婢女们怎么都拦不住她。

“大哥，快帮忙向父亲求情，别让母亲离开我们了。现在父亲对我观感不好，全靠你了。”

那陈雪云想到若是白氏离去，陈怀亦也不怎么搭理她的话，从此在家中可能就少一个宠爱她的人，父亲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消气，那她以后在府中的日子想必就会非常难过了，所以现在必须千方百计让他们留住母亲才行。

若是在平时，陈怀亦可能会不怎么在乎陈雪云的想法，他很少把陈雪云的话当回事，但是今天不一样。

涉及到他们两个人的生身母亲白氏的性命的事，所以陈怀亦这次难得地跟自己妹妹意见统一，因为他也做不到对白氏坐视不管。

因此就在这个时候，陈怀亦率先开口，“父亲，念在你跟母亲夫妻情分这么多年的份上，这件事情，可否私下处理，不管是怎么样的刑罚，只要不伤及性命，我们都能接受，就是不要闹到官府那里，不然真的不好看。”

“是啊，父亲，我知道我可能没资格给母亲求情，因为我自己也做错了，但是求父亲您可以看在我们的份上，不要把母亲送去官府，我们只有她一个母亲，不能失去她。”

陈雪云这话一出，风九忍不住在旁边吐槽，“既然如此，白夫人又是何必当初这么做呢？陈二娘子也会说只有这么一个母亲，不能失去她，那又有谁来替陈四娘子想过，她也只有这么一个母亲啊，如今被人害死了，痛苦又有谁体会呢。”

风九对陈幼萱印象还不错，所以偶尔也会开腔替陈幼萱说话，这话其实大家都懂，但是在这种场合说出来终究是会让某些人感到膈应的。

所以顾长栋终是转头看了一眼风九，“风九，可以了，这种话适合而至，没必要让场面变得太难看，事情变得难以收场。”

他说完这话，又看向陈恭，很是恭敬，态度诚恳，“陈相，这本是你的家事，但因为伤及了性命，杀人偿命，理所当然，所以才会动了要把正夫人送去官府的想法，但是若然陈相觉得这事可以私下处理，这件事我们也可以不插手。”

陈恭听着顾长栋的话，若有所思。

他背着手在屋子里稍微走了一会，正在大家的心都悬而未决时，他突然又抬头看了一眼陈幼萱。

“幼萱，你的想法是怎样的，为父想知道，如果把选择权交到你手上，你会选择怎么做？”

这下屋子里所有人的焦点都放在陈幼萱身上了，陈幼萱也是没想到陈恭居然会在这件事上问到自己的想法。

她一向觉得这件事最好还是交给陈恭定夺，会更为公允，交给她自己的话，难免会担心被人说成带有私心，导致结果不够公正。

可既然陈恭都这么问她了，她肯定是要跟着商讨一番的，其实她的选择也不多，无非就是饶恕还是惩戒两个选择罢了。

但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顾全大局吧。

“既然父亲问我了，那我就说说自己的看法吧，查明真相以后我也很伤心，也是一度想要大娘也要受到相应的惩戒的结果，但是今天看到大家的反应，我在想，惩戒是必要的，但也许可以换一种方式，不如就父亲来定夺吧，我会放心点。”

陈恭听到陈幼萱这么说，忍不住暗自感叹她真是大有长进。

如今的她有了完全超脱于真实年龄的成熟，如此睿智沉稳的表现，实在超出他的预期，完全不像是一个十二岁少女的正常表现，看来假以时日好好栽培，日后定会非同凡响。

想到这里，陈恭决定还是得给这件事一个结果，便对这件事做出了裁决。

“从今天开始，白氏将会被送到青平庵念佛忏悔，以后这府里暂且让你们甄姨娘掌管家事，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也不必再继续拿出来翻盘了，也不是光彩事。”

末了陈恭还是慎重告诫自己的家仆，让他们切勿声张，把这件堪称家丑的事情宣扬出去，否则可能会给陈府带来不好的影响跟名声，毕竟最近发生那么多事情，他们家的存在感也是被刷得够够的了。

既然陈恭已经这么说了，白氏的结局已定，至于那位老妪，于法于理她都应该受到惩戒，因此她自己也认命地跟着顾长栋离开了。

但是陈幼萱突然下了个决定，她决定让这个老妪将功补过，所以提出让她在被流放一段时间后还是回来。

“你是想让她随侍在你的身边，为你办事？”

顾长栋听了陈幼萱的请求后有点惊讶地问，陈幼萱点点头，“既然她想做点什么来弥补，那么这就是弥补的方法之一，如果你不介意，那就请准许我的请求吧。”

陈幼萱的请求终究还是被批准。这件事告一段落，老妪跟着顾长栋他们离开了。

然而有个人现在还在受苦，她就是冯清清，这件事里她简直就是天降横祸，而且现在这个祸难现在也还不知道怎么解决。

如今她每天只得在房间里暗自消沉，看着镜子里面自己被毁的脸，以泪洗面。

婢女看了，也十分不忍，但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好，因为解决不了办法的话，安慰根本就没有用。

正好这时候陈雪曼也有来看冯清清的，她以前其实也有跟冯清清一起玩，只不过后面冯清清被陈雪云给带偏了，在陈雪云的游说下对陈幼萱有了偏见，刚好那时候陈雪曼跟陈幼萱关系还不算太熟，所以没那个机会帮陈幼萱解释。

如今刚好冯清清因为容貌被毁困在家里，从前喜欢跟她来往的贵女，这时候都不见踪影了，料不定正在哪个角落嘲笑她呢。

想到这里，冯清清心里难受得紧，没想到却听到婢女来通报，陈雪曼来看她了。

看到陈雪曼的出现，冯清清心里有点愧疚，毕竟她之前因为陈雪云，也冷落这个旧日好姐妹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