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七回来以后，把陈幼萱的意思转告给了顾长栋，顾长栋知晓以后，便命人把那个好不容易找到的证人安排到自己的别苑的一处房间里住下。

顾长栋的这个别苑风景比较好，有着假山跟小桥流水，平日在庭院里散散心，在亭子里闲坐着下棋，也都是极好的消遣时间的事情。

那老妪在别苑住下没几天，顾长栋便抽了个时间约见那位老妪。

顾长栋专门派人设了个小小的饭局，就在亭子里面，他端坐在正中央，风七跟风九分别坐在桌子的两旁，看起来就跟他的至亲兄弟一样。

那老妪被安排坐在客席，面对那满满一桌菜，却似乎没什么胃口，顾长栋见状，便关切地问了一句，“婆婆因何好像没什么胃口的样子？这些菜不是你之前最喜欢吃的吗，我特意吩咐厨房做的，可别辜负了我的一番好心，尝尝看？”

这老妪却还是有些呆愣，而且盯着这些饭菜的时候，眼神有些奇怪，似是回忆起了一些不该回忆的事情一样，她的神色看起来稍微有些痛苦。

顾长栋见时机似乎差不多适合了，便开口问，“婆婆可是觉得这些菜肴都十分熟悉，似乎是你之前在相府里，所随侍的陈相侧夫人最喜欢吃的菜肴？”

那老妪听到顾长栋这么说，神色有了明显的变化，脸上的慌乱根本掩饰不住，眼神里充满了心虚，两只手因为紧张而几乎是不知道安放到何处才舒服，只得在桌子上乱动。

风九跟风七留意到她的这一奇怪举动，连忙就让顾长栋加紧审问，因为这个人看起来有很重大的作案嫌疑，很有可能帮忙给陈幼萱母亲下毒的人，就是这个看起来憨厚老实不会惹事的老妪。

那老妪看起来支支吾吾地想说点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顾长栋为了安抚她的情绪，给她做出保证，“有些事情，只要婆婆肯配合我们的问题，给出正确答案，我们保证绝对不会连累到你的家人，如果是这样，能让你没有后顾之忧吗？”

顾长栋这么说完以后，那老妪看起来情绪好了些，因着风七跟风九之前也打听过这个老妪性情非常内向，需要安抚好情绪，让她愿意敞开心扉才能得到某些问题的答案，所以顾长栋现在也是听取了他们两个的建议，决定这么做的。

为了能让这老妪彻底放松下来，一向开朗的风九还让风七帮老妪夹菜，自己也帮忙斟茶倒水什么的，还提到了老妪乡下的一些事情，以及她成亲的儿孙的事情。

一说起家人，那老妪话就多了一些，慢慢地，她也放下了一些戒备心。

“老身愚钝，不会跟你们这些官家大少爷打交道，从前在相府里面也是经常被人称为傻姑的，别人都看不起我处处欺辱我，除了一个非常温柔善良，又贤良淑德的夫人，她待我非常好，处处把我当自家人看，有好吃的好穿的都给我。”

那老妪说到这里，似是有些感慨，兴许是因为想起了过去的回忆的原因，眼眶里竟然泛起了点点泪光，风七跟风九看了都觉得有些动容，但是顾长栋对他们眼神示意，告诫他们切不可感性用事。

紧接着那顾长栋仍在引导那老妪继续往下说，“那么这个夫人，她现在还健在吗？是否还在相府生活着呢？”

“她已经不在了，因为她的存在，威胁到那里的正室夫人了，瞄准了她本来身体就不好的一点，那正室夫人，其实想除去她很久了，因为那侧夫人因为非常温柔体贴，这一点让她受到夫君宠爱，这是那正室夫人远远不及的。”

那老妪说到这里，突然就像认命一样地，用异常冷静的认真语气看着顾长栋，“想必郎君今日召见我，就是为了这件事吧，有关我跟苏夫人的事情，就是你想问的，苏夫人早逝得蹊跷的事情，如果是苏夫人的女儿想知道真相，我会说的。”

顾长栋听到她这么说，连忙朝风九示意，风九得了命令，连忙就转身进了屋里，然后领了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子出来。

那老妪眼也不眨地看着那女子，嘴里念念有词，“若是那位夫人的孩子还在的话，年龄应该也近乎豆蔻年华了吧。”

那女子听到那老妪这么说，情绪似乎是稍微有些激动，但仍克制住了自己，因为她知道现在不是随意让情绪倾泻的时候，现在是最需要冷静的时候，因此她询问那老妪，“婆婆，若有一事相求，而且是关于那位夫人的，你可否帮忙？”

“是什么事？”那老妪听说是有关那位夫人的，眼神似乎也更亮了一些，看来她对那位早逝的夫人，也不是完全没有情谊在的。

那女子深呼吸一口气，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然后便很是认真地问着那老妪，“我们方才跟你聊天，感觉你并不是存着坏心眼的人，终究还是个良善人，所以你是否知道有关那位夫人早逝的一些内幕？她的女儿正因为这事伤心欲绝呢。”

“是啊，这件事情若是你能帮忙的话，她定会感激不尽的，因为现在也是已经没有了线索，唯一能提供线索的人，可能就剩下你了，求你满足她这个最重要的心愿吧。”

不惜说出请求这种话，可见这件事情对那个女子来说想必是真的非常重要，毕竟是事关自己最爱的母亲的性命的事情。

那老妪听了这话，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仔细端详了那位戴面纱的少女很久，然后突然恍然大悟一般地问，“难道你就是陈三娘子，幼萱吗？老身这是年纪大了，老花眼，虽然如此，娘子的面容的轮廓我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那少女有些惊讶，“你真的如此肯定吗？如果我说我真的是，你没有猜错的话，你真的会帮我吗？”

那老妪似乎仍是有些犹疑，“不是我不敢说，我只怕若在你面前说出来，你会恨我。”

少女听了，叹了一口气，决定都到这个地步了，干脆就豁出去了，于是便直接问道，“那我直接问，你就是是或者不是，就可以了。”

那老妪没有作声，似乎是默认了，然后那少女就开始发问，“当时苏夫人的死因是不是并非普通的病，而是人为的？”

问题说完，老妪还是没回应，少女就当她默认，于是继续下一个问题，“投毒的人是谁？如果是你，能不能点下头，如果不是，就点两下。”

这个问题问的相当直接，少女说出口的时候，风七和风九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顾长栋也颇为担心地看向了她，似乎是担心若是老妪不够配合的话，少女可能会受伤。

那位老妪在这个时候停顿了很久，一动不动地，宛如一尊雕像一般，一点反应都没有，直到少女再次呼唤了她，她才反应过来。

“这件事对她很重要，只要你肯说出来，我们能保证你的家人绝对不会有任何事情，若是有幕后真凶，也绝对不会连累到你家人。”

顾长栋再一次强调，风七和风九也对视了一眼，然后郑重地点了头。

那老妪终究是有些被触动，她仍是看向那少女说，“如果说这世界上我必须要为某个人负责，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去偿还的，莫过于那位夫人的女儿了，所以你且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究竟是不是陈四娘子，是的话我才肯作答。”

那少女听到那老妪这般说法，毫不犹豫地就取下了面纱，那老妪马上泪流满面，“真的是你啊，陈四娘子。”

“是我又如何，如今能替我作证的人，大概就只剩下你了，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如果只是道歉的话，我可不会接受的，毕竟我很怀疑，我母亲是被下毒致死，这个下毒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你。”

陈幼萱故意恶狠狠地说，她知道这时候千万不能心软，若是心软了，退缩了，很有可能就会错过母亲离世的真相，她真的不愿意再让母亲背负平白无故死去的遗憾——若有可能，她根本就不愿意母亲那么早就离自己而去。

风九见气氛渲染得刚刚好，猛地一拍桌子，大喝，“你这恶妇，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陈四娘子跪下！是不是还要让我们亲手动手把你擒拿归案！”

他们这一举动果然有效，那老妪马上就吓得当场腿软跪下了，她浑身颤抖着地根本不敢再去看陈幼萱，陈幼萱走到她面前，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锦袋，再从锦袋里摸出一个纸包，打开纸包以后，里面有一堆白色的药粉粉末。

“这件事，事关我母亲的死因，所以我是不会退让的，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好，今天都必须在这里给我说出真相，否则的话，这堆药粉，我会亲自喂到你嘴里，送你上西天，毕竟当初你也是这么给我母亲在茶里下毒的，我没说错吧？”

那老妪听了有些惶恐，似乎没料到陈幼萱会这么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