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站在了货栈跟前，马鼻子里喷出的热气雾气腾腾。

跑了一天，终于到地方了，众人高兴无比。

方红剑随口叫刘小山去通知老蒋，先给大家伙弄点热水，他们代表牛村长还给他带了不少东西呢。

东西都是方红剑准备的，在这种事上他从来都是慷慨大方，懂礼节。

到了一个新地方，他习惯先看看当地的情况。

在他看来，漠可镇作为县城所在地，虽然就几条街，但建筑物不少，像百货大楼、商店、粮库、水产公司之类的单位都在主街上。

挂着县政-府招待所和漠可县溢香园饭店牌子的小二楼就在货栈对面，门口停着不少自行车，看起来人不少。

到了这回，他肚子里也饿的咕咕叫了。

正准备拿着货物清单进去呢，就见刘小山他们灰头土脸的出来了，后面一个中年人不耐烦的挥舞着手，叫他们快点出去。

正是老蒋。

这家伙四十多岁，戴着厚厚的狗皮帽子，下巴上留着短短的胡子，干瘦干瘦的，说起话来一点都不客气。

刚才，刘小山一股脑的说了来意，当然没忘了介绍是牛四叫来了的。

老蒋眼珠子一瞪，上来就说不认识牛四牛五的，自己就一上班的，在这地方没亲戚。

突然叫人家撵出来，刘小山气得直骂这家伙不通人情，王老实他们几个蹲在了地上，气呼呼的说不出话了。

他们正生闷气呢，方红剑冲着里面看了几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关键是比老蒋还烦人的是院子里的一条狗，正对着这些人狂吠呢。

世态炎凉，遇到这种情况，人家连口水都不给喝，就跟赶叫花子似得，谁能不生气。

方红剑和他们同频共振的叹息了几声，顺手从车上抓起一个东西，冲着狗就扔过去了，斗气道：“老蒋，混蛋玩意，狗眼看人低。”

出了这么个恶心的岔头，大家伙都上火呢，方红剑于心不忍的瞅了几眼，目光最终停留在了对面饭店上，手一挥，果断的说：“走，下馆子去，没他咱还能饿着了。”

一行人进了饭店，没等方红剑说吃什么，刘小山看了眼大厅闹哄哄的场面，大言不惭的指着一个包房说：“哥，咱进去吃吧。”

那个年代的饭店没有低消什么的，但进了包房也不能要两三个菜吧，方红剑倒也没反对，直接推门就进去了。

这城里的馆子饭菜烹制的真就不错，王老实他们闻着远处香喷喷的味，口水差点就流下来了。

方红剑气得上火呢，刘小山这家伙得逞了，指着菜单上的名也不管认识不认识，装着胆子说：“服务员，冰糖水晶肘子、九转大肠什么的，好菜统统都上，别拉了啊。”

不一会功夫，一桌菜就跟蚂蚁上树似得，统统上来了，堆的跟小山似得。

方红剑正生闷气喝水呢，就听着一阵子碗筷哗啦啦的动静，抬头看去，就见刘小山一手举着一个肥鸡腿，一只手朝嘴里塞丸子呢。

丸子炸的金黄金黄的，喷香可口，带着麻椒等作料的味，叫人恨不得一口全吃下去。

“小山，鸡腿你能吃的了吗？没出息。”方红剑横了他一眼，假装生气的说。

“别说一个鸡腿，就是两个也……”刘小山不服气的回答着，话没继续说，因为他自己看的都不好意思了：他着急撕鸡腿，用力过猛，再加上贪心，直接拽下来半只鸡。

一桌子六个菜，其中一个装冰糖肘子的大盘子直径得有一尺多，看起来就跟个锅盖似得，才一会功夫，盘子里就剩下配菜了。

本以为大家对老蒋有意见，方红剑这才感觉错了，这些家伙肚子里没油水，见了吃的什么都不管了，连人说话都没有。

一直等到吃完了，侯三打着饱嗝，满意的说：“方子，这顿饭得两块钱吧，谢了啊。”

“噗，老三，两块钱的是套菜，白菜豆腐炒肉片什么的，外面有，咱吃了半头猪钱。”方红剑小口喝着汤，直言不讳的说。

这些家伙都抢着吃呢，又没几个识字的，他可看清了，这顿饭至少得30多块，半头猪钱。

一说出这个数字，谁也不吱声了，一个个面带愧疚，目光无神，似乎这些人刚才根本就没吃什么东西。

“规矩就是破的，干活就是混口饭吃，吃就吃了，我请客。”方红剑不知道怎么想出了这么一句话，示意大家放心。

这群终于吃饱了的大肚汉跟在方红剑后面出了饭店。

王老实他们几个小声说着这些菜都叫什么名，回村里好好显摆显摆，刘小山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冷声呵斥道：“行了，别嘞嘞了，东西还不知道咋卖呢，吃饭没少花钱，晚上就得住大车店了。”

他没在城里住过，但是听人说了，有宾馆有招待所，最差的是那种十几个人挤在一起的大通铺，叫大车店。

这话里明显带着生气、犯愁的意思，东西老蒋不要，明天只能再找几家，要是不行，那就彻底完蛋了。

弄一堆苏联过来的东西，肯定不敢卖给物资公司、副食商店什么的地方，那还不得给抓起来了。

他们丝毫没察觉到，一个老头正马车旁边阴影处悄悄的看着这里呢。

方红剑第一个看到了这人，瞅了几眼，觉得和老蒋很像，张口就骂上了：“该死的老蒋，给他脸还不要了，走，走，咱去黑河，不行就去哈尔滨，这东西就是扔了也不给他。”

“同志，同志，吃完了啊？”蒋百里慢慢走出来，一脸商人特有的狡诈。

他手里拿着一盒罐头，很谨慎的样子。

“一边去，你不是不认识牛四牛五吗，眼睛不好使了？我给你说，这是我们副村长，出门兜里都揣个一千两千的，你，你听说过吗？”刘小山一见是他，毫不客气的就训上了。

什么副村长了什么一千两千的了，都是他编的，说完了，马上后悔的吐了吐舌头，扭头看向了方红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