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下,机长先生开始讲原则了,甚至蛮不讲理,给人的好感马上打了折扣。
村民们生活在边境地区,都多少会些俄语,但也就是“哈喽少”之类的常用单词,巴特尔夫说起话来官味十足,趾高气扬,语速极快,别人根本就插不上嘴。
杨峰知道自己和方红剑是焦点人物,必须挺身而出,俗话说“事上见嘛”,这时候要是跌份了,村里对他们的印象马上就会打折扣了。
他跃跃欲试凑过去和巴特尔夫交流,旁边方红剑不失时机的和艾丽莎交流道:“白衣天使,请发扬国际红十字精神,这是你的职责,请你务必做好,生命高于一切,病患在里面,请……”
医护人员进去了,这边杨峰和巴特尔夫的交流果真陷入僵局了:一群人围着一高一矮的人,都开始同情杨峰呢,人家机长时而双手一摊,耸着肩说需要手续的,时而失望的摇着头。
方红剑正想着怎么办呢,牛四、孟文军他们目光齐刷刷的看来,不用说,都在催着他赶紧想办法。
省外事办联系的苏联布拉格市,双方上层已经达成了跨国救助共识,巴特尔夫理应按照通知办事,但这时候提出具体问题,分明就是工作态度过于认真,但又不得不按照他说的办。
“这些老外,真麻烦,思维方式和咱不一样,反正病治上了,晾晾他。”他淡淡的想着,可有人在身后轻轻的拍了下他肩膀。
回头看去,方红剑顿时错愕的瞪大了眼睛:孟虎拽着女童小十,噗通一声又跪在地上,泪水从这个魁梧汉子的脸颊滑落,无声的哀求着。
本来媳妇孩子没希望了,方红剑破天荒的弄来的异国飞机和医疗人员,他在孟虎眼里,瞬间就是成大人物了,听说对方要什么公函文件,他能不担心吗!
“孟哥,起来,照顾嫂子去,我告诉你咋说。”方红剑脸色凝重,伸手就把孟虎拽起来了,催着他去诊所外面。
叫孟虎和小十给李桂兰鼓劲加油去,倒不是他什么都懂,但明白亲情的力量,李桂兰时一会清醒一会昏迷,老公女儿和她说说话,有好处没坏处。
“巴特尔夫先生,我们一直认为那个漂亮的女生是队长,你,你就是一个开飞机的,有事我们和她说就行了,对你的想法我们很费解。”方红剑走到跟前,装着胆子申辩起来。
巴特尔夫气得脸更红了,长长的吸了口气,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方红剑趁机捅了捅杨峰,小声道:“别惯着他,咱也代表一个国家呢,等我……”
这么将了一军,气得巴特尔夫啰啰嗦嗦的讲起来没完了,说自己的身份,什么一机之长,什么负责人,什么军人地位,重要的职务说了好几遍,唯恐这些人看错了人,把自己当成一般人员了。
趁着这个光景,方红剑叫着孟文军,俩人去了村委会,找到了公章,看着明晃晃的公章,心里犯嘀咕了:“豁出去了,可,可,老孟……”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孟文军这个老学究式的村干部就看不上这个城里小伙子,虽然没明说,方红剑也猜出来了,人家这是担心觊觎了他的会计岗位。
从外面进到屋里,一冷一热,待在办公室里,方红剑脸上的汗珠子都流下来了,他勇敢的看向孟文军道:“……我怕大鼻子机长别黄了这事,李桂兰……”
“小子,村里公章人家能认吗?”今天情况特殊,孟文军满脑子跟膙子似得,公章这个环节成焦点了,弄不好,他怕牛四骂人,赶紧答非所问的说。
见他没说不行,方红剑什么也不管了,拿起白纸,在上面写好了公函内容,拿起公章就盖上了。
公章拿到人群里,杨峰赶紧迎上去,如释重负的说:“方子,你来吧,大鼻子气得快骂人了。”
方红剑见诊所里灯火通明,噪杂声小了不少,汉语俄语的交流听得清清楚楚的,明白人应该暂时死不了,于是,他不愠不火的说:“小峰,他都说什么了,你好好说说。”
了解完了情况,方红剑站在了人群外面,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都让开,中国漠北县的公函来了。”
公函如同圣旨一般被他聚在手里,他目光变得冷厉、严肃,浑身散发着一股子特有的气场。
巴特尔夫认识中文不多,方红剑一个字一个字的指着印章给他念:“看到了吗,县里的,漠北县相当于你们布拉格市,我们村长级别和你们副市长一样。”
这家伙被逼的开始忽悠上了,前面说的还好,到了后面,巴特尔夫感觉到不对劲了,那个穿着大棉袄戴着破帽子的村长,脚踏一双脏了吧唧的毡疙瘩,还副市长呢,可能吗。
一念至此,他就要过去问几句,好在牛四听方红剑小声交代了,赶紧挺直了腰杆,指了指鼻子含含糊糊的说:“我感冒了,别传染你。”
巴特尔夫心里窝着火,绞尽脑汁的想挑刺呢,就见刘大年从人群外面进来了,端着盆子跑来了,盆子冒着热气,他瓮声瓮气的嚷着:“来了,猪肉粉条,包谷烧。”
有了这些东西,方红剑再也不担心了,因为大鼻子机长浑身挥之不去的酒精味出卖了他:此人好酒。
安排完了这边,他发现孟虎满是期望的盯着他呢,好像从他身上就能盯出母子平安似得。
艾丽莎忙乎了半个多小时,各种好药用上,李桂兰已经控制住了大出血,只是腹中养水已破,胎儿横着,要想顺利出生,必须马上手术。
以前漠北村是漠北公社,相当于乡一级行政单位,建有医疗诊所,但条件简陋,方红剑不用进去看,也知道不可能实施手术。
“那个女的咋说?”方红剑问。
艾丽莎没有大鼻子机长那么有原则,医疗技术很精湛,但对医疗设施要求很多,什么无菌的备品,无影灯,等等。据说,她看着李桂兰惨不忍睹的模样,失声哭着说“世界上最伟大的爱就是母爱。”
“她说什么情了,还有……就是……”孟虎声音沙哑的说着,双手比划着,说到后面就结巴了。
“深表同情,爱莫能助?”方红剑猜道。
验证了猜想后,他大步流星的走向了房门口,探头听了听,呼唤道:“顾阿姨,苏联医生能出来下嘛?我是她好朋友。”
漠北村的夜晚寒冷安静,时令已近三九,更是冷风刺骨,可以前从来没这么热闹过,人头攒动,黑压压的全是人,村子里只要能走路的,全都围在这里看热闹。
无形中,方红剑和停在远处的直升机一样,成了村民关注的焦点,他似乎无所不能了。
他刚站在门口,身边就围满了人,叫人感觉这家伙就是本地的精神领袖。
艾丽莎这时候被叫出来,满脸的不高兴,一看是他,顿时停住了脚步,不悦道:“谁是你朋友?本小姐不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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