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意有所指

他转头对达明道：“至于达明同志，就不要过来了，等我安装好爆破装置，炸开上方的逃生洞口，你再过来。”本来一直默默垂泪的李矿长突然对小王和达明吼着说出了他留有的保命最后手段。

周长也喜出望外：“达明头儿，把撬棍给我扔过来，我去打pao炮眼，以前这事我做过，你放心，有了炸zha药，一切都不是问题！”

“不行！我去，我原来就是爆bao破工，现在虽然早就不做这个工作了，但是我的东西它的性能和用量爆bao炸方向等等，我最了解，小王你个狗崽子怎么还不把箱子送过来？”李矿长的眼睛红红的，冲着小王怒吼道。

不等小王从李矿长的喝骂声和迷惘中醒转过来，达明转身拿起撬棍插在背后的腰带里，同时，双手一较劲，举起巨大的工具箱，直接跳进了飘满尸体的水坑。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这姜啊，还是老的辣！未雨绸缪，说的就是李矿长这样老谋深算的人。

李矿长看着达明的眼神明显有了一丝变化，从原来的敷衍、到有了一丝敌意，到现在的一丝欣赏，这说明，这位刚刚看到惨死的儿子的老人并没有被仇恨蒙住双眼。

他仍然保持着理智。

他知道，就算有天大的仇恨，也要先离开这个绝地再说。在生死之间，唯有团结一致，才有可能生存下去。

“吱吱！吱吱！嘶嘶！嘶嘶！哇哇！哇哇……”一阵乱糟糟的声音突然从裂缝外面传来！

这种声音达明听上去还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但是，在李矿长和小王听来就好像是大难即将临头的感觉。

已经站在水坑里的达明很快就看到了数不清的老鼠蜂拥着从刚凿开的洞子里冒出来，争先恐后地像下饺子一样跳下水坑，然后拼命地刨动四只小爪子，朝着小王说的“通天梯”那里跑去，拐了一个弯，就看不到最先到达的那些老鼠了，也不知道它们跑去了哪里？

不仅是老鼠，老鼠群里还有好多蛇！它们不停地吐着开叉的信子（舌头）发出嘶嘶声，身体在地面摩擦着，也发出喳喳的声音，看上去让人心里发麻。

蛇鼠中间还有会发出小婴儿一样叫声的圆脑袋蛇。这让达明感觉十分惊奇。看到这些扭来扭去飞速爬过来，又紧紧擦着身边过去的蛇鼠，达明头皮都发麻了。

那些圆头的蛇应该不是毒蛇，但是它们的叫声太瘆人了。刚刚爬到水坑对岸的那种圆头蛇，居然撑起将近一半的身子，鼓着肚子发出“哇哇！哇哇！”婴儿哭声一样的叫声。

小王被吓得脸色惨白：“李叔，这次完了，龙虎搬家啊，咱们没有退路了，如果不赶紧离开这里，我们马上会被毒气覆盖……”

“你给老子闭嘴！我儿子死了，你就是我儿子了！我不许你死在这里，你就死不了！赶快的，咱们堵上这个大窟窿！”李矿长对着小王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喝道。

他一转头，看到双手高举工具箱对着满是蛇鼠在水里争先恐后疯狂逃跑，愣住那里的达明，习惯性地就是一巴掌！

打完之后才知道自己打错了人，有点讪讪地道：“那啥，打那小子打习惯了，我的意思是，你把这个箱子给我，我去爆破，你和小王立刻填上这个窟窿。蛇虫和老鼠这样互不侵犯一起奔逃，说明巷道里的毒气浓度已经超过它们的承受能力了。这个时候，咱们必须争分夺秒哈。”

他说完，示意达明放低身子，他同样双手高举工具箱，趟着齐胸深的水，朝着周长也那边走去。对着水坑里尸体，嘴里还叨叨着：“你们先躺在这里等着我，等我出去，一定给你们讨个说法，放心吧，你们的家属我会安置得好好的，因为，咱们可是国营企业！国营企业绝对不会亏待你们这些有功之臣！所以啊，你们一定要保佑我啊！”

李矿长一边说着，一边有意无意似的看了达明一眼。

这一眼，让达明心中一震！

这是怎样的一个眼神啊！

有愤怒，有不甘，似乎还有乞求？另外，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愁！

特别是这位老爷子两次提到guoying企业，这让达明立刻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的脑袋里不断地闪现着九十年代初期以前和以后西山矿的各种制xhi度方面的巨大改变。难道，这位老矿长有自己的想法？

李矿长这是意有所指啊。

不过，这不是认真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

不是这些问题大，或者是达明不敢承担这个责任，而是达明意识到，这里面或许还有他不知道的其他情况，现在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是枉然。

一切等逃出去之后，一定会有个说法。

无论是这十二个冤魂，还有以前发生的那些莫名其妙的矿难，还是企业的问题，达明认为，其中的一部分这都属于经济平衡行动处的职能调查范围。

至于当地官府和有关部门认不认可自己的这个机构，这都不是问题。

如果他们不认可，那就强行让他们认可！

达明转身回到小王身边，这小子已经开始疯狂地用工兵铲封堵刚刚挖开的大洞了。

他一边干活，还一边嘟哝：“你们都是笨蛋吗？要知道一会儿还要填上，干嘛要挖这么大的洞洞啊？真是的……”

达明一巴掌扇在这小子后脖颈上：“把铁锹给我，你去搬石头。好像没吃饭一样，干活跟个娘们一样。”

打完，达明自己也愣住了，难道连扇别人脖颈子这种动作也会传染不成？

他等着小王发火，可惜，这小子似乎被这样的待遇整的习惯了，居然一声不吭地转身就走。看着他吃力搬着一块大石头一步一挪地走上来，达明赶紧过去接过来，放到豁口上。

他挥舞着工兵铲，很快把碎石头和细细的砂石填满了缝隙。

两人开始拼命地干活，只有尽快地堵住这个大洞，才有可能躲过必然发生的被毒气毒死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