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最短命的临时工（下）

“不过啊，梦话就是梦话，当不得真的，睡前放松一些，这天啊它塌不下来。”周长也扭过头去，但是他轻言细语地说着这个小窍门是十分认真的。

“看来我真的说梦话了？都说了什么？”这种起伏比较大的说话方式，让达明心里有点发虚。

有些梦话是绝对不能说的！

“其实就是一句话，燕子，你不能死啊！气死我啦，伤亡了好多人啊！后面的听不清了。看来您是真的非常爱徐燕大姐呢。”徐燕是华北课业的课员，同样没有课长。周长也第一次和达明开了一个玩笑。

达明认真地听着周长也的自言自语，他的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因为，他从周长也的语气中听出来了一种关爱。是那种兄弟般的关爱。

即便他达明真的说了什么梦话，周长也如果明白他对国家和老百姓的一片丹心，那么一切都不是问题。

到现在达明也不知道周长也的实际年龄，虽然看上去他也就在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比自己似乎大了一两岁。而且，上一世达明可是知道，几十年过去了，他一直是这个样子。

他保护的那位原经济平衡行动处的头儿都白发苍苍了，他仍然是这个样子。

第二天的一大早，达明和周长也被那个大个子带着翻越了胭脂山荆棘岭，中午时分才来到了凤凰煤矿。

在黑龙那里达明他们没有遇到任何刁难，全程只有大个子一个人陪同他们，没有见到一个矿上的负责人。

但是，在凤凰，他们遇到了硬茬子。

刚走到传达室那里，就被几个彪形大汉给拦住了去路。

那个时候还没有保安一说，警局的派出所也没有进到煤矿里来。他们也没有说他们是矿区保卫科的人员。

换句话说，这群人不知道是以什么名义阻拦达明他们的。

这些人中，一个光头大汉指着大个子道：“石磊，你捞过界了，带着你的人滚出去。这里不需要你们招来的临时工。我看你们就是存心不良啊，现在可不是吃大锅饭的那时候了，利税就是个硬指标，同样的地质条件，同样的一条矿脉，你们的利税一直比我们低三成以上，那就应该找找自身的问题……”

石磊打断了光头的话：“滚开，一个地痞子小混混跟谁学的这些屁话，还一套一套的，你们不下井，不干活，整天在矿里游荡，专门欺负那些井下工，当老子不知道？今天居然狗胆子大了起来，敢管老子的事情了。那我就教训你一次，让你长长记性。”

他的话刚说完，高大的体型突然消失在原地，紧跟着就是一声惨叫：“啊！”

光头被石磊撞飞，咕噜噜在地上滚动了将近三米才停了下来，双眼上翻，昏过去了。

其他的人齐声惊呼，开始四散逃跑。

石磊大喝：“都给老子滚回来！把这个混球抬走。不然就算你们跑到天边，老子也要拍死你们。”

还别说，石磊的话挺管用，本来惊弓之鸟一样飞快逃跑的人，立刻挺住脚步，又跑回来，七手八脚抬起光头就走，一句话也不敢说。

周长也摇摇头对石磊道：“石头堆子，你就不能别动不动就出手？文明一点啊。算了，说了你也不听，赶紧的，带我们去找赵恒山吧。”

这个赵恒山是凤凰的井下安全员，和石磊关系莫逆，这是周长也的战友们事先就联系好的事情。

赵恒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只和石磊说了一句话：“ 我只能把他们送到井下，其他的和我无关，这是临时工作证，让他们戴在胸前吧，然后你走。”

他说完扔给石磊两个红布缝制的胸牌，扭头就走，自始至终没有看达明和周长也一眼。

三人中，只有达明表现得有点惊讶，周长也和石磊表情平静，似乎早就知道是这个样子。

很快四个多小时过去了，午饭是他们自己带来的，好歹吃了几口，就继续观察。

在深深的地下，一处巷道被封住的洞口旁，赵恒山第一次对达明说话了。

由此可见，他是知道达明身份的，而且似乎也知道，两个人中，周长也只是一个保镖加勤务的身份。

“这条巷道和黑龙打通了，两家差点发生大规模械斗。黑龙的安全主管宣告，这里存在大量的甲烷以及其他有毒气体，我也不知道真假。

随后，黑龙首先封闭并且回填了巷道，在主管和直属上级的督促下，凤凰也只能封闭了这条管道，最近为了增加利税，听说上面又想打通这条巷道。这不是在造孽吗？”赵恒山摇摇头有点无可奈何。

达明的心中猛然一阵悸动，这条巷道绝对有问题！

“这条巷道里有毒气体的数据你了解吗？还有，这条巷道回填了吗？”达明问道。

这都是必须要搞清楚的关键问题。

可惜，赵恒山皱着眉头看了达明一眼，没有说话。

周长也笑道：“随便问问，你要是知道，就说出来吧，这里没有外人。”

“甲烷超过7%，另外这里很可能有断裂层，还有……”

“老赵，祸从口出，你想好了再说。”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旁边的巷道里传出来，打断了老赵的话，最终，他也没有说出这条巷道是不是已经回填。那阴恻恻的声音消失了，也没有看到这人的身影。

此人很可能在跟踪他们。

达明有过目不忘，过耳不忘的本事，这个人的声线已经被他牢牢记在了脑袋里。

“那啥，你们看到了，这个巷道口不仅被钢筋水泥封死了，还打上了官府的封条，所以，并不用担心这里的有毒气体泄露。”赵恒山马上改变了话题，但是回避了是否回填的关键问题。

达明心里此时就像翻江倒海一样，这个凤凰煤矿有大问题！

直觉告诉他，这家煤矿有问题，但是，没人会以直觉作为证据来问责一个大型煤矿企业的。即便经济平衡行动处权力再大，也不能超越律法之上。

达明苦笑着对周长也道：“咱俩或许是这个煤矿最短命的新矿工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