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入骨相思知不知

火车还是九十年代初那种绿皮车厢，座位是那种像公园椅子的木条子硬座。

没有卧铺，那个时候，什么大吃大喝、对上面来人搞一下特殊啥的，还没有发展开来。

所以，达明和周长也是硬挤上火车的。

五月下旬了，天气一下子变得很热，正是即将麦收时节，坐车赶回家收麦子的农民实在是太多了，有的人干脆从开着的车窗里爬了进去。

达明被人挤着站在两个车厢的连接处，他必须好好梳理一下，不然很可能出现他意想不到的事情。毕竟，重生之后，鬼才知道，上一世的事情是不是有了改变。

起码，燃气轮机的事情就出现了和他上一世不一样的结局。

第一，经济平衡行动处这个神秘的机构负责的范围很大，不过，它只是职能部门。是为平衡国家的经济活动而设立的一个行动机构。它负责为不仅仅是政治经济学意义上通常说的四大平衡，而是真正的宏观平衡提供第一手资料。

第二，就是对于国内自然资源的分配、生产资料的配置、以及诸多涉及经济基础的物质资源进行调查。

这个调查的范围很广。

从宏观到微观上，经济平衡行动处都必须遵照主管的头儿的指令去进行调研。

只是，这个机构实际上还没有完全成型，只是在初创阶段……

“让让，让让，我们要下车了，小伙子，你挡着我们的道儿了！”一个大嗓门打断了达明的沉思，一群背着行李的青年人正在满头大汗地把他扒拉到一边。

达明决定不想了，等到了家，夜里静下来，再仔细梳理一下上一世的记忆吧。

他必须调整自己的心态，回到目前的达明状态中去。

当然，当国家即将蒙受巨大损失的关键时刻，达明还是会义无反顾地站出来，去尽到自己的一份力量。

当自己的妻子面临危险的时候，达明自然不能任其发生！

这让他重新对自己的重生做出了估量。

火车在有节奏地咣当声中，在快速地接近京都。一路上，

周长也奇怪地看着这个和年纪很不协调的年轻人，这个人的身上突然出现了一种叫做沧桑感的东西。

从京都来的时候，达明和他说了一路话，想要搞清楚他的真正身份，而现在却紧紧地闭着嘴，时而皱着眉头，时而面露笑容，时而又变得忐忑不安。

他不知道这个青年人身上发生了什么，总之，就是感觉他像变了一个人。

达明根本没有注意到周长也在观察他，他的思绪逐渐从重生的巨变中安定下来。

现在，他可以有选择地改变一些上一世发生过的不利国家的事情。

但有些事情，他不可能事事都要插手。

这是不可能的。

重生者不是无所不能的神，好多事情他达明只是知道一个结果，而过程他根本无法知道。

他的优势仅限于此。

周长也的办事能力很强，在京都火车站外，一辆军用吉普在等着达明他们。

随着汽车距离华清大学越来越近，达明就像一个流浪了几十年的游子，满怀渴盼和忐忑的心情迈进了讲师宿舍。

没有人想到，达明和妻子仍然住在华清大学讲师宿舍楼。更没有人知道，其实这里才是非常安全的地方。

实际上，经济平衡行动处所有成员的住址都是保密的。没有任何人知道除了自己的家人，他们住在哪里。

达明和徐燕都是华清大学的毕业生，本来他们俩都是要留校的，当初也没人想到这个谁也不知道是什么职能的经济平衡处会长久存在下去，学校方面的打算是，一旦这个机构解散，这俩高材生还会回到学校的。

于是，校方破例给他们准备了这一间大约九平米的宿舍，作为他们的婚房。

达明的心脏从踏上三楼就一直砰砰地使劲跳动。

他心中除了激动和渴盼，还有一种莫名的陌生感。

毕竟在他来说，已经几十年没有见到妻子了。现在如果还能保持平常心，也就不是达明了。

达明终于站在非常熟悉的自家的房门前，虽然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世纪，那走廊里昏黄的灯光仍然是那么的亲切。

灯光照在门框上有点发旧的红色对联上：燕尔新婚，百年佳偶。

达明的泪水汹涌地大滴大滴地淌下来。

百年佳偶？两人从结识到结婚有了孩子，不过在一起才五年多，不到六年。从此天人相隔，唯剩相思。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达明压抑不住地哽咽着念出了这一句词。

“徐燕啊，我的爱妻，只要我活着，就不能让你出事。”达明心中在发誓。

没有比不在一个维度的时间和空间更远的距离了，这是两辈子的距离，只是啊，在达明心里，这个距离等于零。

“吱呀”一声，家门开了。

抱着儿子的徐燕有点惊讶地看着门前泪流满面的达明。

没有想象中的忘情拥抱。

没有说不完的知心话。

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对视着。

“嘻嘻，达明，你真好玩，才走了三天，回家来居然哭成这个模样，真的这么想我？”徐燕的话把沉浸在悲痛中的达明叫回魂来。

她可不知道达明是个活了两世的人。更不知道自己将来的命运。

她只知道自己的丈夫出去了三天，去执行任务了。

他抹了一把眼泪：“昨夜做梦，梦见你哭了。心里不好受，总算回家了，实在忍不住，你看，就成了这个样子 ，这是个意外啊，不许笑了！快，让我看看咱们的儿子小达笑！”

有时候啊，适当地哄哄妻子说些她爱听的话是爱情最好的粘合剂。

看着徐燕还是她上一世那种没心没肺的样子，达明松了一口气。

想当初见到这个女孩的时候，她秀气的双眉和眉毛下总是笑眯眯的两只大眼睛他第一眼看到之后，就忘不了了。

有时候开玩笑，他就曾经对徐燕说过：“我本来只是喜欢你的一对眉毛和那一双大眼睛，没想到，捎带着整个人都被我收进家里来了，亏了啊。”

于是，他就会被恼羞成怒的妻子小拳头“狠狠”地教训一顿。

这是夫妻俩时不时才有的亲昵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