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环视全班，班级每张脸孔与脑海中的生冷名字一一对应。无论曹景天即将提出什么问题，白小海都有十足把握应对。

昨晚在医院的铁皮椅子上躺了一夜，直到现在，脑子还刺痛难受。如果不是霍东推搡自己，恐怕现在还昏迷不醒，甚至都来不及返回学校上第一节课。

从踏进校门那刻开始，海量的教育教学信息便不断在脑海里涌现。走进七班，凝视学生眼睛，脑海内便会呈现对方各种资料，有过往学习经历，有家庭背景，有性格优缺点，也有特长和不足，犹如灵魂透视一般，瞬间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也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白小海更加惊讶的，还不仅如此，那神秘能力还能诊断学生的学习现状，并可以给出最完美的改进学习方案，进而推导出学生未来的发展方向。

对普通教师来讲，拥有这种灵魂透析能力，便可快速了解学情，精准的判断出每位学生面临的学习困境。然后依据系统给出的方法建议，帮助他们每个人取得最大成功。

我脑子肯定有病。

诡异教案的事情，肯定也与识海中的淡青色光晕有关。暂时来看，除了脑子发胀之外，这神秘能力没有什么危害，那就姑且尝试吧。

“获得学生好感，灵魂增加一寸，每天可进行灵魂透析三次！”识海光晕抖动，淡青色小字闪烁提醒。

走进七班，系统快速给出树立威信的方案。主动刺激鲁大能，发表励志演讲，再用渊博知识应对曹景天挑战，获得全班同学好感。

——

“老师——”曹景天提出第三个问题了，白小海却浑然不觉，身边女生急了，轻声提醒。

“我没听清问题，你再讲一次。”白小海试图捕捉曹景天的目光，可惜，失败了。此刻，曹景天正扭转身望向后桌女生。

白小海目光顺势落在女孩身上，识海之内，光晕流转，淡青色小字提醒跳跃而出。

“罗雪，父母离异，与爷爷生活，刚转入一中，其他情况未知，精致萝莉极度危险。”

这次资料很简单，几乎没有任何用处。看来，灵魂透析次数限制是真的，而且第三次灵魂透析明显不给力。识海之内，青色光晕暗淡，先前的胀痛感也随之消失。

罗雪五官精致到完美程度，因为身材矮小的缘故，蓝白校服显得有些宽大。罗雪一直低着头，躲在曹景天身后，以至于白小海记忆里都没有她活跃的影像。

此刻，曹景天眼神忐忑的望着罗雪，其他男生也露出同样炽热期待的目光，教室安静的可怕，似乎都在等待罗雪女王点头应允。

极度危险？白小海瞬间明白系统给出的判断了。如果罗雪调皮捣蛋，那她的影响力犹如一枚核弹。

“请罗雪同学替我提第三个问题！”曹景天重复一遍问题，声音很轻，很柔，不是说给白小海听，而是提醒罗雪给自己点儿面子。

白小海回答出第二个问题的时候，曹景天便准备放弃提问了。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特意选择两个冷僻的国学问题，白小海都快速说出答案，而且，答案远远超出自己认知。

很明显，白小海不是草包，不是样子货。遇到这样饱读诗书的教师，那是自己的造化，曹景天险些与其他同学一起鼓掌叫好。

可是，大话已经说出，如果放弃提问，会被同学笑话。已经失败两次，必须扳回一局。

思考片刻之后，曹景天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请罗雪代替自己提问，无论她提出的问题难，还是简单，白小海是否答得出，自己都可以坐收渔利。

借刀杀人！

这把刀子快不快，曹景天不知道，罗雪够美，这便是最锋利的武器。

如果白小海回答出第三个问题，刺伤了罗雪，那班级所有男同学都会义愤填膺。如果罗雪击败白小海，扳回一局，那自己颜面有光。曹景天坚信，罗雪一定会替自己提问的，如果不是爸爸出面找校长，罗雪根本进不了一中读书。

罗雪面容平静的合上书，从容站起身，面向白小海恭敬弯腰问道，“白老师，你觉得合适吗？”

“合适！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先前又没说自己一人提问！”瞧见罗雪站起身，曹景天兴奋的握紧拳头解释。

白小海试图捕捉罗雪目光的时候，小丫头机灵的避开了。那不是害羞，而是对长辈的尊重。罗雪果然不一般。她真的很危险！

“合适！你问吧！”

“请白老师背诵朱自清先生的荷塘月色！”罗雪提问了，声音清脆如黄鹂，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问完之后，罗雪优雅落坐，微微昂起头，目光狡猾的望着白小海。

哗——全班都安静了。

按考纲要求，荷塘月色只要求背诵三个段落，现在，她居然让白小海背诵全文。

想给学生一碗水，教师必须拥有一桶水，这个要求似乎说得过去。

爽啊！曹景天兴奋的差点儿喊出声。

聪明！国学功底雄厚的教师，背诵经史子集不是问题。不过，重视国学的人有一个通病，瞧不起现代文学。白小海是新教师，荷塘月色还没教过，让他背诵荷塘月色全文，肯定不行。

“这不公平！”一位大眼女孩打破沉浸，为白小海抱不平。

“你这也太狠毒了吧！我还没看过荷塘月色呢！”又一位女孩嘟着嘴，白了罗雪一眼。

“你让白老师背，那你自己先背啊！”

男孩子喜欢罗雪，女孩子可不喜欢。短暂寂静之后，班级女孩子开始愤愤不平，甚至，有几个女孩子已经盯着罗雪公然表达不满了。

“白老师，如果你觉得这问题难，你可以考我！”曹景天冷笑，扭头直视那几个抗议的女生，罗雪提问，遭到攻击，当然应该由自己保护。

“曹景天，罗雪，你们确定考这个问题？”白小海波澜不惊的打量两人的时候，松了一口气。按照道理，今天应该讲授劝学。语文组长方天改变了教学计划，无心之中却帮了自己。

因为劝学教案的事情，与张莹莹吵了一架。准备荷塘月色的时候，白小海格外卖力。如果背诵其他篇目，白小海没有底气，至于这篇，呵呵！来吧！

“确定！”曹景天瞧了一眼罗雪，郑重点头，“只要你能完成背诵，从今以后，你有资格成为我的老师！”

“这问题的确有点儿难度，我只背过三段，大学四年又醉生梦死的，真有点儿难啊！罗雪击中了我知识点的薄弱环节！背诵啊，这是多么枯燥的事情！”白小海走回讲台，踱着步，愁眉苦脸，故作为难。

“认输吧！”曹景天兴奋的盯着白小海，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犹如将敌人逼迫到死角的将军，正等着白小海缴械投降。

“认输？”白小海忽然停住脚步，直面全班，笑了。

“曹景天，我只是觉得难，并没说不能！如果我回答出这个问题，你臣服了，那罗雪呢？”罗雪很危险，必须趁机收服。否则，这小丫头带头闹事儿，七班就没法管了。

“这——”曹景天神情一愣，扭头望向罗雪。

“如果你背得出，我做语文课代表！”罗雪目光闪亮，盯着白小海铿锵有声的承诺。

“如果我倒着背呢？”白小海目光凌厉，盯着罗雪反问，语速很快。

瞧见白小海嘴角露出一丝狡猾笑容，罗雪心里一慌，可是，全班都盯着自己，自己必须给出回应，狡黠反问，“总不能以身相许吧！”

白小海微微摇头，严肃说道，“你能力如此出色，适合做班长！如果我倒着背出荷塘月色全文，曹景天做语文课代表，你做班长，鲁大能做体委！”

“啥？”咧着大嘴，等着看笑话的鲁大能不乐意了，“你们比试，凭什么拿我当筹码啊！我反对！”

“反对无效！”全班轰然，鲁大能的反抗声瞬间被淹没了。

“我没问题！”曹景天一直都是语文课代表，如果白小海通过考核，自己自然是课代表。

“好！”罗雪沉吟片刻，咬咬嘴唇，勉强点头。背诵一篇文言文简单，背诵现代文，而且还要倒着背，那根本就不可能。“不许错一个字！”

“标点符号都不会错！”火候差不多了，应该展示自己的才学了。白小海轻轻嗓子，高声吟诵。

……

“朱自清，一九二七年七月，北京清华园。”

“今晚若有采莲人，这儿的莲花也算得“过人头”了；只不见一些流水的影子，是不行的。这令我到底惦着江南了。这样想着，猛一抬头，不觉已是自己的门前；轻轻地推门进去，什么声息也没有，妻已睡熟好久了。”

……

白小海一边背诵，一边板书，那如水银泄地般的行草和着磁性的嗓音流淌。

白小海越念越快，手越动越快，吟诵与书写融合，学生的情绪随着韵律跌宕昂扬。

白小海似乎变成了朱自清，教室则变成了风月无边的荷塘。天花板没了，露出满天的星星，地面坍塌了，呈现出含情脉脉的流水。

“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

最后一句背完，白小海手里的粉笔化成齑粉飘散。极致的板书之美，极致的吟诵之美，极致的感悟之美嗡鸣回荡。

在这一刻，所有人的心在月下跳舞，在荷叶之上翩跹，在荷香和月色中流连忘返。讲台上，那年轻人笑容迷离，姿态狂妄，窗外的铃声响了，众人却无知无觉。

这一刻，白小海就是孔圣人复生，这一刻，白小海就是临县教坛最璀璨的星。

沉默！起立！鼓掌！

哗啦！哗啦！

掌声如雷，四十位学生的眼角都带着兴奋泪光。在此之前，他们都讨厌国学，枯燥，乏味。现在，他们对国学充斥着渴望。想到每节语文课都可以如此奢侈度过，他们望向白小海的眼神变得深沉狂热。

革命尚未成功，白小海还要继续扩大战果，微笑摸出手机，有力的扬起右臂。

“同学们，我们添加微信好友吧，摇一摇！”

“好——”欢呼声炸裂屋顶，高二七班同学兴奋的摸出手机，摆动手臂，摇啊，摇啊，热烈回应着白老师。

“咔嚓！”白小海突然按下连拍，摇晃手机的同学无一幸免，全被定格成画面。

“罗雪班长，收手机！立刻！”白小海拿起讲台上的空背包，顺手丢给罗雪，背包划出美妙弧线，有些诡诈，有点儿不要脸！

——

欢呼声戛然而止，气氛直达冰点，全班鸦雀无声，举着手机的学生终于明白那背包用来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