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风雨之后见彩虹(二)

比芳菲更痛苦的是朱浩洋,他在禁闭室里已经度过了几个不眠之夜。都说一个成熟的男人要经过三次磨难,归纳起来是“三个一”:做一次牢,离一次婚,开一次刀。这三种痛苦是人生的三块砺刀石。留置无异于做牢,而做牢反而轻松了,无论几年,总有一个盼期。留置期间让你悬在那里吊着,脚够不着地,手摸不着天,无着无落的。朱浩洋想反正已经这样了,不如以一个平和的心态来对待此事。他已经几天没剃胡子了,长得好长,年龄也仿佛老了几岁。他决心就这样留着,表达自己的态度,也是对这次留置的不满,直到组织给他一个清白的正确的结论,再照一张相片留着纪念,算是成熟的一个标志吧!想到这里,朱浩洋真的无所谓了,把留置当成一次休养是个不错的创意,这时,他觉得窗外的空气也是新鲜的,鸟鸣无比悦耳,两个没吃几天军粮的看守也不那么讨厌了。他想起了戴尔·卡耐基的一句名言:记住,幸福并不依赖你是谁,或你有什么,它只依赖你怎么想。现在细细地品味着他的话,如同嚼着一枚橄榄,醉醉的,回味无穷,精神和身体一同沐浴在愉快之中。

每次纪检处长的到来,如同静静的海湾来了一头鲨鱼,朱浩洋的平静被搅得稀烂。朱浩洋在心里给他起一个外号——瘦脸大鲨。纪检处长围绕那三个问题,刁钻地发问,直到他累了,觉得没有什么可问的了才退出。以往,朱浩洋总被他搞得很恼火,现在每次提审,对朱浩洋来说都有一次胜利的快感,可以推理,瘦脸大鲨有点黔驴技穷了,他没有更多的事实,他得不到新的内容,他已经走到了尽头,他考虑的应该是怎么样灰溜溜的收兵,这正是朱浩洋所希望的,自己离自由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芳菲醉在醉在虚拟世界中,被“邻家白马”忽悠得晕乎乎的。下班后,除了吃饭,其它时间都扑在手机上,与“邻家白马”热聊。

几天后,“邻家白马”主动提出见面,芳菲有点犹豫,但还是答应了。她想看看这个白马到底是不是自己心中的王子。他们约定在星期六晚上在钟鼓楼下见面,如果能彼此认出来就见面,认不出来就拉倒。为了这个即将到来的浪漫约会,芳菲这几天都激动着、兴奋着……

在别人监视之下的“休假”,总归不是休假,朱浩洋的胡须与日增长,他的心情也复杂起来,他在屋子里大叫,歇斯底里,弄得两个小兵不知怎么办?

小兵说,科长,你挺住,没多久了,一个月都下来了,还有几天就受不了啦。

朱浩洋一把揪住兵的衣领:“告诉我,到底还有几天?”

那个兵呆住了,另一个兵上来,两人合力松开了朱浩洋的手。小兵说,我们也是听说,处长讲好像就在这几天了。

朱浩洋又用拳擂着床,大声叫:“瘦脸鲨鱼,快放我出去!”……

果然好几天没有露面的纪检处长出来了,同来的还有政治部主任季大林。纪检处长宣布了解除留置的命令。在查无实据的同时,也对朱浩洋提出了批评,主要是不正常交往方面的问题。

朱浩洋终于忍不住了,大声道:“我抗议!你们错误地把我囚禁在这里,现在没有理由还找理由来掩饰你们的错误。我保留申诉和诉讼的权力。”

季大林道:“朱浩洋,冷静点!我特地来接你回去的。”

外面是辆新的帕沙特车,黑色的,锃亮的漆面能照见人的影子。朱浩洋在车门前停住,伸头照了照镜子,故作怪状:“这不是囚车吧?”

季大林楞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笑着说:“你小子,看清楚了,这可是我的宝座,特地接你回去的。”

“我还以为是把我抓去做牢呢?”朱浩洋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得这样玩世不恭,对自己的玩世不恭颇为自赏,以前总是百依百顺的小二模样,想一想都算什么呀?他大大咧咧地说:“不怕我这样子污染你的宝座吧!”

季大林拍着朱浩洋的肩膀道:“车上说,车上说。”他边把朱浩洋往车里塞,边说:“我们早就盼你回来了,我根本就不相信那信上面的事。”

车子驶出营院,在公路上奔驰,树木是移动的,触景生情,这些日子他窗前的树都和他一样被囚禁着,现在连树都动起来了。朱浩洋心情难以平静,泪水在睛眶里打转转,强忍着不让它出来。朱浩洋把眼睛闭上,他不想再看到那些树,他不能再看到那些树,一看到它们,就会勾起那度日如年的日子。。

季大林不用眼看他,更不想就这样沉默,为了调节气氛他主动开口:“把你先送回家吧!理个发,洗个澡,然后再到单位去。有必要以一个崭新的面貌出现在大家面前,证明那些谣言不攻自破嘛!”

“你知道我出来后第一件事想做什么吗?”

“说说看!”

领导就是高,不讲自己不知道,从来没有领导不知道的东西,就是不知道,也让你自己说出来。朱浩洋道:“照张相片,留个纪念。这是社会对我的恩赐。”

季大林笑,不语。学问很深,凡是不便于表态的,一笑而过。

朱浩洋说:“其实我也不需要有什么面貌给别人,关键是应该给自己一个好的面貌,主要是心态。我想,我出来的消息,早就不胫而走了。现在小道消息比正道来得快。”

“风气就这样啊!讲了多少年也没有改掉。”季大林跟着痛斥起来,不仅仅是同感,更主要的是他此时必须顺着朱浩洋的毛抹,别把他惹火了,刚出来的人火旺。

“法律上有个国家赔偿,我能不能申请组织赔偿?”朱浩洋给季大林出了个难题。

季大林呵呵地笑:“别开玩笑!组织上怎么会有责任呢?不是已经纠正了吗?”

“此话不妥,组织本来是人的构成,他也会犯错误,纠正了是说明他已经承认错了,既然错了就有赔偿的责任。”朱浩洋没有笑,严肃商榷某个重大问题的态度。

“第一次听说。年轻人的思想就是比我们活,值得我们老脑筋学习。现在不学习就是不行,我们明显落伍了。”季大林有意把话题岔开。

朱浩洋知道他在回避,故意不顺着他的思路讲,让它断在那里难受。车内又是一阵静默,气氛压抑,有点喘不过气来。司机见他们不说话了,便打开音乐,播放的是一首萨克斯曲子《回家》。朱浩洋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静静地听着,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

车到市区,朱浩洋让司机把车直接开到大江照相馆门前,然后对季大林说:“主任,你们先回去吧!我留个纪念后,自己走回去,让我一个人感受一下自由。”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一个失去自由的人,呼吸一下自由空气,季大林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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