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床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各自上班。晚上下班回来，还是没有说话，吃完饭，朱浩洋对儿子说：“爸爸去学开车。”芳菲知道他是借儿子当传媒，告诉自己。她还是不加理会兀自收碗筷。

许亚男派来的司机开着红旗已经在楼下等着。朱浩洋上车问：“去哪？”司机说：“城东牛群那里有一条废弃的国道，大多数新手都在那里练车。”朱浩洋说：“行啊，你说去哪我们就去哪。”经过两个星期的练习，朱浩洋已经基本上掌握了驾车技术，能在大街上跑了。连教练司机都说，你的悟性很高，天生是开车的材料。朱浩洋表面高兴，心里骂：难道我就是司机的料啊？呸，就你这水平，难怪只能给我同学开车。司机这才是拍马屁拍马腿上了呢！

许亚男劝朱浩洋再巩固一段时间，朱浩洋说：“不用了，以后有机会再顺便练练。再说司机也累了，两个星期一直陪着。”

“那是他的工作，我给他加班费的。”许亚男说：“这不必考虑那么多。”

不知一天付那小子多少奖金，不好细问。觉得让老同学出钱让自己学车过意不去，朱浩洋说：“那我更不知这情该怎么还了。”

“咱俩谁跟谁呀！要不怎么叫老同学呢？再说了，上次不是讲过我包了你吗！”许亚男笑着说，她还记得那个茬。

这句玩笑话说得人心里痒痒的，朱浩洋笑，把快意使劲地闷在心底，但还是忍不住流露在脸上。回家的一路上，都被这幸福包裹着。只到家门口，才想起多日没有说话，对自己冷冰冰的妻子芳菲。他的快意立即散去，浑身一个寒颤：家里的难题如何解决呢？

半个月天天往外跑，芳菲知道是女同学的车在下面勾魂，气不打一处来。头两天她一直睡不着，在家等着，三四天以后就自顾自地睡去。朱浩洋半夜回来蹑手蹑脚像小偷一样，生怕惊动芳菲，引起家庭战争。桌上无言床上无声的日子，就这么慢慢地过着。

芳菲这人肚量小，你不跟她说话，怕这一辈子也不答理你。朱浩洋吃过晚饭，闷闷地看电视，芳菲忙着做家务，洗了上床。朱浩洋觉得电视节目越来越没看头，想起儿子作业有些日子没有过问了，便到儿子房里去。儿子说：“老爸，你魂叫哪个狐狸精勾走了。狐狸精是狐狸变的人吗？”不用问，听儿子这话就知是芳菲灌输的。

怎么可以让儿子产生这种印像，这芳菲说话也不分场合对象。“好儿子，别听人瞎说。把作业拿来我看看！”

乖乖，作业竟然全是红勾，工整清洁，老师打优的批改不断地撞进朱浩洋的眼帘。“进步很快！进步很快！”朱浩洋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儿子说：“妈妈讲了，教我一定要学好，好好学习，不能指望爸爸，说不定那天魂被狐狸精勾走了就不理我们了。”

“乱讲。”朱浩洋愤然。不过，看见儿子的进步，他的心情不错。

儿子受到表扬，有点兴奋。“爸爸，我问你个问题？”

有教育家指出，成绩最好的学生不是最好的学生，最好的学生是爱提问题的学生。“说吧！”朱浩洋仿佛看见儿子正向最好的学生靠拢。

“什么叫‘留学生’？”

“就是出国学习的学生啊。”

“错。”儿子模仿电视上一档知识问答节目主持人，“留级复读的学生叫‘留学生’。扣十分。”接着他继续说：“选手请注意：什么叫高材生？”

“学习成绩优异的学生呗！”

“错。扣十分。家里有钱的学生叫‘高财生’。”

“什么叫特困生？”

“家里穷的学生。这回该对了吧？”

“错。扣十分。上课打瞌睡的学生叫‘特困生’。”

“原来是这种破答案！”有点出朱浩洋意外。“这就是你们班上的留学生、高材生、特困生啊？我看，这‘三生’你一生都不能沾。”

儿子骄傲地说：“老爸放心，我已经是好学生了。老师经常表扬。”

为儿子教育问题朱浩洋曾专门跟班主任老师商量过，每周想法表扬他三次，效果起到了。朱浩洋模仿老式电影里的日本鬼子口吻：“不错，进步大大的。骄傲的不要。明天我带你去肯德鸡的，咪西咪西。”儿子高兴得蹦起来。

从儿子房间出来，朱浩洋的心情不错，心想今天也许是打破同妻子关系紧张这层坚冰的良好机会。刚才的心情铺垫，足以打赢将要进行的破冰战。朱浩洋信心十足地钻上床，芳菲却转身背对着他。这个背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娇背，现在却似堵墙挡在他面前。朱浩洋伸臂绕过去，想抱住芳菲，一连几次都被推开。朱浩洋觉得很没趣，也就不再坚持。怎么办？头脑里乱七八糟，一会儿是汽车，一会儿是儿子，一会儿是芳菲。突然，儿子的问答给了他启示。有了。明天早上就这么着，半个多月没说话，我不相信就征服不了你。心中有招，肚中有货，朱浩洋放心地睡去。

朱浩洋一改往日赖床的习惯，拿出纸写下了昨晚精心炮制的一道选择题：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该惹你生气，这么久不跟你说话。为了表示我的诚意，自我惩罚为你做顿早饭。请您选择：A蛋炒饭。B煮方便面。C牛奶外加煎荷包蛋。

写完后，朱浩洋将这张纸抖得哗哗响，故意让芳菲发现有一张纸上面有她要看的内容，然后放在她的头边。这时，得离开一会，让她看上面的内容。朱浩洋去卫生间哗哗啦啦走水，再将水笼头拧开洗漱。待他出来时，发现纸笔已经动过，心中窃喜。大步奔过去，拿来一看，她已在C上打了勾。朱浩洋心里想有戏了，突破口打开了，大部队快上啊！他转身去厨房，速度之快像士兵听到了冲锋号。

一天都浸泡在喜悦的企盼中。这种感觉就像你预知能吃到蛋糕，比你已经吃到蛋糕的感觉还好是一个道理。快乐就似走在砂滩上，海浪一波波地吻你的脚。朱浩洋的这一天注定是快乐的，连下午“百日安全竞赛总结表彰大会”都津津有味的参加。以前他最讨厌开会，现在却不觉得无关紧要的会议是浪费生命，反而是对生命的滋补，是一阵繁忙劳累后的小憩。这时，他可以装着听会，却思考自己的问题，虽然满屋子人挨着人，但思维的空间无限，岂不快哉。人总是在困境中找到前进的方向，在不利之中找到有利的因素，才能成熟起来。朱浩洋觉得自己正趋于成熟，四十不惑，已经奔四的人了，再没有这点素质，对得起自己的年龄吗？正想着，主席台已经宣布散会。返回办公室途中，政治部主任季大林说，晚上地方共建单位请我们吃饭，一起参加，穿便装。

下班回到家里，芳菲还是不答理他。朱浩洋故伎重演，写到：晚上跟领导参加一个地方组织的宴会，对我来说很重要，请问穿什么便装合适：A去年你帮我去李顺昌西服店定做的西装。B灰夹克衫。C风衣。纸头被茶杯压到桌上，很显眼，但是芳菲在厨房做饭，没机会看到它。儿子进来了看到字纸和笔，朱浩洋说：“快去，送给你妈！”芳菲毫不犹豫地在A上打了个勾，从衣橱里拿出西装，仍然没开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