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誓言

灵盖释然，自己这师傅唯爱花田，想必是思念故乡才种的花海吧。

灵狄轻笑道：“你一定会奇怪吧，为什么我本身坤腿一派的传承，却转成了宗拳一派。”

“为什么？”对此灵盖的确有些疑惑。

“莲昕古镇的确是个好地方，只不过在历史上却是昙花一现，毁灭只是一个瞬间的事情。我本来也是一个普通人，整日游手好闲好是安逸。幻想在古镇北头开个古董店，和小青娃子对门。每天去折她两只花，看她气得跳脚的样子，甚是可爱。”说着，灵狄的眼神变得通明起来，似乎已经看到了他所说的模样。

“好景不常在，七十多年前，一个噩梦一般的身影降临在古镇里，那是一条巨龙，人称灵音魔龙，号称大陆最恐怖的生物。仿佛是瘟疫一般，它屠戮了整个镇子，他们二老和小青娃子没有幸免。而我，因为当时在后山游玩，才幸免于难，现在想想没陪他们一起走才是我最大的噩梦。”灵狄缓缓说道，手中米团不自觉的落在胸口。

灵盖神色肃穆，非常认真的听着。眼中似乎有泪水朦胧，也不知是感受到了灵狄心中的难过，还是想到自己从未见过的父母。

“悲伤之中最先崛起的是那颗复仇之心，为了杀掉那个怪物，我选择习武。万般思索我选择了西方的宗拳，而且还是破坏力最恐怖的比毁古斯一国的宗拳。因为我知道，普通的力量估计连它的龙鳞都打不破。拜师学武四十多年，最后终于有了屠龙的实力。”

“在二十八年前，我回到了莲昕古镇，但那条龙消失了没有任何声息，不知是死是活。有人说是寿命尽了，沉息海中。还有人说它的实力更上一层楼，找了个渺无人烟的地方渡天劫了。虽然同意前者的人更多，但我觉得它还活着。或许这就是天意吧，一直被仇恨蒙蔽眼睛，知道它消失了我才好好看这个世界，才看到你。”灵狄说道，语气平淡，但灵盖能从当中感受到漫无边际的杀气。说到最后，灵狄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

灵狄一生未娶一妻，本以为要孤独终老。直至五年前在山野丛林之中遇见灵盖，那天真无邪的眼神，让灵狄回想起自己在古镇生活的开心模样。只不过一切都是过眼烟云，现在他的眼中只有杀意，手上只有鲜血。

孤身一人的灵盖，没有父母亲人，衣服都只是草叶子裹挟。灵狄在灵盖的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少年模样，便决心收养，取名灵盖，希望他可以像天一样，盖住大地，盖住自己心中的那份仇恨。

“师父，那条龙，是在东方消失的吧。”灵盖突然开口道，声音有些颤抖。

灵狄无力的点了下头。

“那就让我替师父完成这个遗憾吧，那条龙，就由我来亲手斩杀。“灵盖紧咬牙齿，意志坚决道。

“我不是说过了吗？仇恨会影响你的武道。”灵狄无奈道。

“可这是师父的仇恨，不是我的。”灵盖开口道。

“净找空子钻，那条龙十分强大，在整片大陆也是一个传说级别的存在，以你现在的实力又怎是他的对手，去了也是送死。”灵狄叹息道。

“师父你总说我天赋强，只要我再修习个四十年，一定会有屠龙的实力。”灵盖坚定道。

“是，你的天赋强，要比我强。不需要四十年，如果是你的话，或许只需要二十年便能超过我巅峰时期的力量了。”灵狄笑着说道，对自己这徒儿很是欣慰。

“二十年后，我会找到那条龙，把它送到师父你面前，让你笑着走在黄泉路上。”灵盖咬牙道。

“不必了，只要你活好，我在黄泉路上就能笑着走了。”灵狄充满宠溺的眼神看着灵盖，一生无妻子，灵盖便是比亲生还亲的儿子。

“就算我要去杀那条龙，师父你也拦不住我。”灵盖开口道，嘴上说出来，心里却是酸酸的。

“唉，傻徒弟。我是拦不住你，既然如此，如果在那之后你遇到了灵音魔龙，顺手帮为师将他送往地狱深渊，我在那里……等着他。但如果敌不过，便不要勉强，咳。”说到最后，灵狄一口鲜血咳出，眼中的死气越发沉重了。

“师父。”灵盖牢牢抓住灵狄的手。

“切记，这是我的仇…你不要陷得太深…”灵狄开口道，视线已经不能在灵盖的身上聚焦，虽然还想多嘱咐嘱咐自己这傻徒弟，但是时间不多了。

灵盖重重的点了点头，眼中泪珠凝聚，足有暴雨的雨点大小。

“还有……你这小子……又摘我花……找打。”说着，灵狄颤颤巍巍的伸出自己的手，无力的绷起食指，缓缓的伸向灵盖的头前。大拇指放开，食指轻轻的贴在灵盖的额头。原本在灵盖记忆中十分疼痛的食指杀，如今，居然变得如此无力。

也就是这一瞬，灵狄的眼中失去了神采，手臂软了下来。灵盖愣住了，眼中的泪水如同暴雨一般倾泻，从脸颊滑落。

嗡……

…………

眼黑，头痛，四肢无力，冰冷。这是灵盖目前的感觉。艰难的睁开双眸，用手挡住刺目的阳光，蔚蓝的天空上几只大雁成群而过。

起身，入眼一片绿色，这里是一片草原，周围只有零零散散的几颗树，虫子都是不会叫的主，所以显得很静。灵盖呢喃道：“头好像被撕开了一样，这是什么地方，刚刚我好像还在库兽城……对了！师父！。”

灵盖猛的看向身前的白色身影，心里变得压抑起来。呢喃道：“我还以为是噩梦呢。”叹了口气：“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师父的手落下，我就感觉脑袋空空的，失忆了吗……”

不再想那么多，灵盖走到灵狄身旁，盘膝坐下。灵盖为前者整理着衣衫，白色衣袍的领口上，一摊红色的血迹醒目，看到这个，任谁都不会想这个近百老人是睡着了。

“仇恨会影响我的武道么，但我连武道都没有明悟，又谈何影响。这就像不懂古筝的人去更张，声音永远不会和谐。不过为了你，我先饶东山一命。等除了那条龙，再杀他也不迟，那时我的武道也没有什么影响不影响了吧，反正成为了水中死鱼，没有什么用了。”灵盖似乎在说给灵狄听，又好似自言自语，一个人颇显落寞。

灵盖起身拍了拍*，笑道：“也不能让你在这里这么躺着吧，万一着凉就不好了。”

抱起灵狄，灵盖迷茫的走着，好像失了魂一样。没有明确的方向，只知道向前走，不能停。

咕~

不知走了多久，太阳从头顶到了半山腰，泛着微红的光。灵盖的肚子叫了起来，但是他毫不知觉，依旧迈着沉重迷茫的脚。

嚓，一支树枝在灵盖的脚下折断，突如其来的声音将他惊醒。略显无神的眸子看向身前，那是一片万紫千红的花海，远比灵狄种的花海大。旁边是一颗参天大树，如同庇护伞一样罩住花海。

灵盖嘴角微挑，呢喃道：“你不是最爱花了么，不知道这里的花和不和你胃口，与你家乡的花有没有几分近似。但也没有挑剔的余地了，太阳马上要落山了，在这里给你安个家吧。”

轻轻的将灵狄放在地上，灵盖开始在地上挖坑。没有铲子，没有任何工具。十根手指在地上挖掘，肉与碎石不断摩擦，不出一会就渗出了鲜血。但是灵盖没有停，出神的挖着，感受不到疼痛。

哗哗哗……

刚挖出一个锅大的坑，暴雨便倾泻而下乌云密布，没有任何预兆。灵盖也不知觉，继续挖着，指尖的血被冲刷入泥土，有了雨水浸湿，挖掘的速度提升了几分。

半个时辰，灵盖不停的刨着，一个足以容纳灵狄的深坑出来了。灵盖将灵狄放入坑中，愣愣的望着。

打自己记忆起，就是一片绿色，永远走不到尽头的森林，每日都与吃生肉的魔兽争抢残食。直到某一天，一个不一样的魔兽出现了，他穿着一袭白衫，一撮白色胡须就像老山羊一样。他让灵盖体会到不曾有过的温暖，将灵盖体内的兽性逐渐洗去，这才有了如今的灵盖。

哗哗哗……雨水继续冲刷着师徒二人，坑中积水甚多，将灵狄一半的身子覆盖。这时，暗光一掠，一个黑色的晶体从灵狄的袖口飘出。

灵盖有所觉察，拿了起来。那是一个纯黑色的水晶，定睛一看颇为奇幻，仿佛要将人的眼睛吸进去一般。

这是空间晶石，可以用来存放各种物品，无论被存放的东西多大，多沉，最终都是这个小石头的大小和重量。

“这个晶石师父从来不离手，想必是很重要的东西。不过这个晶石留有印记，除了师父别人打不开，还是用来陪葬吧。”灵盖暗道，布满伤痕的手指拭过空间晶石表面。

嗡……暗光一闪而逝，空间晶石突然破碎，化成碎片落于地上。随之出现的是一对金属手臂。这一对和要比先前灵盖用的大上一些，外壳通体白色，在太阳趋近落下的微光中仍能释放较好的光泽，可见材料不一般。白色为底，上面金色条纹装饰，如同龙鳞一样，走入偏锋，看起来充满了力量感。

灵盖拿起拳套，眉头皱了起来。空间晶石通常会被主人刻上标记，只有铭刻在上的人才能打开，不然就是把这石头砸碎了，也不能取出其中的物品。

“为什么空间晶石上会有我的记号。”

灵盖手上的这对宗拳是灵狄年轻时用的，东山逼迫交出的也正是这个。

灵盖从自己衣服上撕下一条布条，将灵狄的金属手臂绑在身后，缓缓道：“当年你要用这对宗拳杀了灵音魔龙，却没有机会，既然如此，我就以此代你手，让你亲手杀了那个怪物。”

空间晶石所存储的东西被取出，晶石便会破碎，一旦破碎，便不能再储物。

将灵狄埋入土中，放上一捧鲜花，灵盖在坟前三跪九叩，最后一叩停了好久，直至最后一抹余阳去尽。

安置好了灵狄，灵盖才有些回神，看向四周，皆是一片绿草平原，偶有几群萤火虫飘舞，呢喃道：“这是哪？”

走了一段路，灵盖才发现，这里已经不是库兽城附近了，因为木屋方圆十里，都没有这些光景。

……

天渐明，灵盖从草堆中爬起，脸色惨白。已经两天过去了，期间没有任何进食，夜晚因为饥饿连入睡都难，走了一溜烟，连人影都没碰见，别说城镇了。而这种平原除了虫子可没什么魔兽，灵盖想吃点野味都难。

拖动着脚步，灵盖背后的宗拳足有一百五十斤重，在饥肠辘辘的情况下，还背着这么个东西，灵盖的痛苦可想而知。

“村……子……”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在灵盖的眼前，袅袅炊烟升起。虽然没有看见什么建筑，但是现在是卯时，正是吃饭的时候，那饭菜的香气已经扑面而来。

灵盖艰难的前行，不求入餐馆，只要到村口就行，那是必定会有人发现自己。

灵盖清楚的记得，自己一共走了一千九百二十五步，最后，力竭。

啪，灵盖的身体重重的倒在地上。一名身穿黑色布衣的男子疑惑的看过来，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看清后，大步流星，连忙问道：“孩子，孩子，你没事吧！”

男子将灵盖扶了起来，看到那苍白如白纸一般的脸色顿时愣了一下，这得是虚弱到什么程度才能变成这个样子。一群群众也闻声而来，各个都抱着疑惑的表情。

一个扎小辫的男童以为发生了什么有趣事，蹦蹦跳跳的挤了进来，看到男子后问道：“爹爹，这个哥哥怎么了。”

“快，快拿些水来。”男子对着孩童开口道，语气虽急，但是很温柔。

“谁家有剩的吃的，拿些来，不知道这小乞丐从哪来的，怎么饿成这样。”男子对着围观群众开口道。

说是乞丐，男子不自觉看向灵盖背后的金属拳头，那莹白色的表层，金色的点缀，一看就不是一般的东西。要他说，白色的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那金色的，极有可能是纯金。

孩童端着一碗水跳了过来，路上洒了不少，但也剩了半碗，递到男子手中。后者掐开灵盖的嘴，缓慢倒入。

“咳咳……”灵盖从昏迷中醒来，看着周围众人，微微笑了笑，似乎看到了救星。

“来，把这些水喝了。”男子温柔道，并没有嫌弃灵盖身上的脏乱。

这时一个黑发盘头的妇女走了过来，手中端着一屉包子一碗粥到灵盖身前。这一刻，后者好似豺狼虎豹一般，眼睛立马绿了起来，抓过馒头也不管手掌干不干净就啃了起来。

“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中年妇女笑着道，一群人都被灵盖的吃相逗笑了。

灵盖身体一半坐在石头上，一半坐在泥土中，刚好在村子门口。在一旁，一个一米高的石碑立着。上面刻着三个大字，大雾村。

灵盖接连吃了六屉包子而不停，一群人都没散去，聚在这里看灵盖狼狈的吃相，感到有趣。

见到灵盖饿意退去，黑衣男子笑问道：“小乞丐，你是哪里来的，怎地饿成这样。难道那里的城主对你施压了？”

灵盖略有所思，没有直接回答男子的话，问道：“这里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