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浮生戏剧社

“你确定这家伙是韩师傅等了许久的接班人?”方才开口说话的光头男青年看着韩儒伶自己在院子里转悠着,挪步至麦蕊身旁轻声问了一句。

麦蕊摇了摇头。

在与韩儒伶正式之前,韩楚明每每提及他这个儿子的时候那份神采以及语气中的那份寄托她至今记忆犹新,甚至到现在她都能寻回当初韩楚明在她面前提及将剧社交给韩儒伶时那份难以言表的、满满的期待。

可现如今,与韩儒伶有过简短接触的她反倒变得迷茫起来了。

还没等麦蕊从这样的思绪中抽离出来,另一则的戏服化妆间里便传来了好几样东西跌落的响声。

方才大家把眼光都聚在了韩儒伶的身上,这不大不小的响声把大家的目光都转移了。

“不好,那两个小家伙肯定进去捣乱了!”一个手拿扇子扇着风依旧汗流夹背、略有些发福的男青年开口道,抬步准备往戏服间走去。

见身旁这人收了扇子火急火燎地准备去制止那两个孩子,琴师庄师傅开口喊道:“阿乌,你等下!”。

男青年已是出了大堂往前走了好几步了,听见庄师傅这么喊着,不得不停下脚步转头对琴师道:“庄师傅你放心,我保管把这两个小家伙拎出来教训一顿。”

“谁跟你说这些了?”庄师傅微微皱眉道,“你本就长得‘满脸横肉’,不开口就吓着孩子了,还用教训?”

周围的人看向阿乌,照着庄师傅说的“满脸横肉”对上他那张肉脸,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阿乌一脸尴尬,讪笑道:“庄师傅,我可是替你教训他们啊,你又拿我身上的肉开玩笑。”

“你还知道身上肉多啊!我干这行三十多年,就没见过你这么肉的丑角。你要是再不减减,去唱出《柴房会》莫二娘都嫌你胖不肯出来了。”

众人又是大笑起来。阿乌知道,接下来的重点该是减减肥了,否则这笑话还会继续。

看阿乌脸上泛红,庄师傅没再往下说,笑着说道:“麦蕊,还是你去看看吧,孩子们应该是会喜欢你多一点。”

“嗯,好!”麦蕊笑着应下,抬步往戏服间走去。

探身进去,只见两个小家伙各自拿着油彩往对方脸上涂着,哈哈笑着。

麦蕊走近,甜甜地笑着问道:“你们俩在干什么呀?”

“姐姐,这彩笔真好玩!”小妹妹开口道。

麦蕊擒着笑道:“这可不是彩笔哦,是哥哥姐姐们唱戏用的妆。”

“姐姐你平时经常把这些彩虹颜色涂在脸上吗?”小男孩开口道。

“嗯,是呀!这是姐姐工作的一部分。”

“那姐姐,画上去这么漂亮你可不可以不洗掉一直留着?”小女孩用很羡慕的目光看着麦蕊。

麦蕊望向她,指着自己的脸道很是亲切道:“恐怕不行呢!看,姐姐的脸可不答应呢,用久了会冒小痘痘出来抗议的。”

“为什么呀?“小男孩不解地插话道。

“嗯,怎么说呢?“麦蕊想了想,继续道,”哥哥姐姐们常年在外边露天演出,怕汗太多化了妆常常会画得很浓,这样就会盖住脸上透气的小孔,所以就会贸小东西出来了。“

两个小家伙似懂非懂地看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麦蕊拉起了手。

“走吧,姐姐带你们去把妆给卸了吧!不然回头你们脸上也冒小红点点可就不舒服了哦!”两个小家伙果然拉着麦蕊的手走了出来,跟着卸妆去了。

外边的人刚才的说笑,对于韩儒伶而言,一点参与感都没有。这是他们的圈子,他这个初初见着他们的人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隔阂。

韩楚明的办公室里没什么别的东西,有的都是和潮剧相关的东西。

墙上挂着两幅裱起来的楷书作品,方方正正地写着“莫夸骑鹤下扬州,渴慕潮汕数十秋,得句驰书傲子女,春宵听曲在汕头。”

这两句话韩儒伶听韩楚明说过,说是当年老舍和曹禺先生当年就曾听过潮剧选段,并称这剧种丰富得很,要好好保护传承下去。

从小到大,韩楚明时常讲起这段故事,而每每讲到时又不忘重复这两句。

韩儒伶淡笑一声:“这老头子天天念叨的东西原来都搁在身边……”

韩楚明一手创立的这家剧社当初给它起名叫“浮生戏”,其意在于用这戏来演尽浮世百生之酸甜苦辣。他还特意将其制成了牌匾悬于大门上,如今已是风尘尽沾。

韩儒伶忆起方才在门口见到的那块泛着尘土的牌匾,无奈地笑了笑,可怜他父亲耗尽一生心血,最终也没能让这个剧社载浮生百态而扬名。

韩楚明的办公室简陋得很,除了一株略有些枯萎的兰芝草、一套泛着茶迹的功夫茶具还有那些累在书柜上的潮剧台本和研究文献外,其余也没什么可看的了。

要说这办公室里非说出什么可看的,倒是那几本翻得有些松散的账本里头有些文章。

韩儒伶在会计师事务所天天与账本打交道,看过各式各式的账本和数据,唯独他父亲这样的账本他没见过。

这账本也记着进项和出项,但有不少地方都有删改的地方。

韩儒伶仔细看了看,里头有不少进项最后都被划掉了,韩儒伶不解,明明是出去演出,为什么最后都收不回来钱?既如此,为什么还要不知疲累地去做?

还有,这账上还记着好几个接下来要演出的曲目都没有具体的演出费用,但每天每月浮生戏剧社的开支却稳中有进,加上戏服道剧的耗损更换,浮生戏每月都是亏损的状态

这些账本看得韩儒伶头一直摇个不停。别的不说,就这个做账的水平他老爹就急需有人来帮手,否则这么亏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在办公室里把东西翻看了一遍,韩儒伶站起身子往外头走去。

方才那两个小家伙正在跟着戏剧社里的人玩闹着。韩儒伶站在门口把这群人挨个看了遍,才发现这剧团里人少得可怜。

按照刚才在办公室里看的剧社分工,剧社应该有剧本组、演员组、化妆组、服装组、音乐组、灯光组,后勤组这七个部门。

但这剧社里就那么七八个人,还除去一个帮厨的大爷,这剧社里的就这几号人承包了所有的部门和行当。

“都过来一下儿。”韩儒伶站在门口朝着大伙喊了一声。玩得正欢的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脸上喜色渐退。

在现在大伙的心里头,韩楚明那日在医院里头离世,韩儒伶三番二次地找不着人这件事让他们无论是情感上还是意识上都无法接受韩儒伶来接管浮生戏的决定。

更何况这些年来他们父子之间的的争执他们不是不知道,这个剧社对于韩楚明有多重要、韩儒伶如何一而再再而三地伤了韩楚明的心,他们更不是不知道。

韩儒伶这人既没有专业的潮剧知识在先,不尊重潮剧艺术传承在后,这样的人谈接管,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好在韩楚明对大家恩重如山,这剧社留下来的几个人对潮剧热忱依旧,这才没有让剧社在韩楚明去世后一散而尽。

但是,对于韩儒伶的发号施令大伙还是不大愿意去理会。

“都没听见吗?过来讲些事情。”韩儒伶面色一沉,语气也重了些。

麦蕊抬眼看了看这个站在门口准备发火的人,见他俊朗白净的脸上挂着难掩的怒气。

虽然今天是她头一回见他,却是她第二次领教他那种似山雨欲来风满楼那样的压抑和不满。

麦蕊看着他,心中十分不解地嘀咕着:长得倒是挺好看的人,怎么就这么爱发脾气呢?韩师傅到底为什么执意让他接管剧社?难道就因为他是他的亲儿子?还是这个韩儒伶真有什么三头六臂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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