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五年三宝

在灵堂,外祖母和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中,父亲才惊觉,自己未来岳父,自己的心中更是把他当作忘年交挚友的人,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因为外祖父生前治病救人,乐善好施,在族里很有威信,族长带人帮忙外祖母一家料理了外祖父的丧事。从开始到结束,父亲被俨然当作一个上门女婿对待,他也自觉地做着别人告诉他应该做的一切。

料理完外祖父的丧事,族长立刻找外祖母和父亲谈话,按照当地的风俗,如果父亲和母亲要办喜事,必须马上办,否则就得三年守孝期满才能办。外祖母的意思是:马上让两个孩子结婚。

外祖父觉得自己当时是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婚事,虽然他和母亲是第一次见面,但两个人已经书信来往好久了,彼此好像都很熟悉了,加上多年的思想准备,在一起似乎也顺理成章。

母亲多次给我讲起新婚之夜发生的一件事,虽然是一桩小事,但是让母亲坚定地认为,这个父亲替自己选的年轻人,是自己值得终身依靠的人。

因为家里刚出了事,族人不会闹洞房了。母亲正坐在床边,捶着自己坐麻了的腿,父亲推门进来了。喜宴前,红盖头已经被揭开了,两人四目相对,都感叹对方相貌是那么好。(原来林家、安家的基因都这么好呀,怪不得爷爷、父亲都那么帅——林安雅想。)

“你坐了多久了?”父亲问母亲。

当父亲得知母亲从头一天晚上就被迫水米不进,为了不小便还在早晨上花轿前按照当地的风俗吃了烤银杏果,他说了一句胡闹,接着去堂屋给母亲到了一大杯水。母亲喝水的时候,父亲不见了,母亲只当他去方便了。

过了好一阵子,母亲斜靠在床头迷迷糊糊要睡过去时,父亲端着一个托盘进了新房,托盘上是一碗米粥和一碟麻油拌的咸菜末。

父亲走到母亲身边,把托盘放到床边的桌子上,拖过一把椅子,坐在了母亲的身前,他先用筷子夹了一些咸菜末铺在粥上,又用勺子舀起一勺粥,在嘴边轻轻吹了几下,小心地喂到母亲嘴边。母亲忙伸手,想端着碗自己吃,父亲说她带的头饰太沉了,不要低头了,他可以喂她。

“我是用剩米饭熬的这粥,你们这里的米饭太硬,我怕你一天多没有吃饭胃受不了;还有,这米是熟的,熬起来快。”

母亲多次说过:虽然那是剩米饭熬的粥,但是那是她一辈子吃过的最香的粥,没有超过那次的。

婚后三天,父亲就要离开新婚的妻子去上学了,这时学校已经开学好几天了,父亲的哥哥、姐姐早已回到山东了。

父亲回到大学,才过了不到两个月,就收到了自己岳母的一封信,信中说:母亲已经查出来怀孕了。父亲真的想不到,才结婚三天,一个小生命就被他创造出来了。

外祖母随后寄来的信中说:母亲孕吐很厉害,吃什么吐什么,而且是上吐下泻,父亲急了,连着寄了几个食疗方子给外祖母,都收效甚微。

这样荡悠着,时间已经到了六月份,还有一个月就要期末考试了,父亲下了一个决心,决定考完期末考试,下一学年就休学回闽南陪妻子。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主管学生学习的副院长,副院长在考虑了几天后,给父亲出了一个主意:一位从齐鲁大学医学院被调往香港某医学院任副院长的教授,很喜欢父亲的才气,副院长就建议父亲给那位教授去一封信,问问他们那里是否可以给父亲一个专科文凭,毕竟父亲被齐鲁大学医学院录取是读四年制本科的;不想,那位教授很快回了信,他介绍父亲去上海的某大学的医学院,父亲只需要交一部分钱,再参加那个医学院的专科毕业考试,就可以拿到两年制大专文凭。

这年夏天,父亲特别忙,先是去上海参加了专科毕业考试,好在成绩优秀,那个大学的教授们也很惜才,破格给了他专科文凭;然后父亲又马不停蹄地回到济南,参加了齐鲁大学医学院二年级的期末考试,成绩也很优异。揣着上海某大学医学院的专科文凭,父亲甚至都没有回自己的老家看看父母,就回了闽南,回到自己的小妻子身边。

有着西医大专文凭的父亲,并没有急着在附近的城市或者县城找医院的工作,而是回到外祖父的家中,背起了外祖父的药箱,继承了外祖父的事业。

父亲也和外祖父一样医术精湛,乐善好施,很快在林家家族中就有了很高的威望,大家都似乎忘了他是来自北方的上门女婿。

父亲和母亲的爱情也是硕果累累。结婚不到一年,母亲生下了大哥,结婚第三年,母亲产下了大姐,结婚第五年,我出生了。

后来,父亲有次喝了一顿喜酒微醺后,隐秘地对我说,他抱着才刚刚出生的我,惊觉自己才不到二十六岁,就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他有些害怕了,不甘心自己和孩子的母亲整天就泡在孩子堆里,而他虽然学医,并没有对这方面有研究,只好求助于我祖父,让他找出来外祖父当年留下的那个药方。

本来,祖父和外祖父暗地里约定,父亲和母亲结婚后,生的第一个男孩要姓林,跟母亲姓;以后生的孩子,无论男女,可以都随父亲姓安,是安家人。

我出生以后,父亲做了调整,让哥哥和姐姐姓安,我姓林,并且说好哥哥和姐姐年满十二岁以后,就会被送回山东的安家读中学,由祖父祖母帮忙抚养。

也就是说,我可以一直留在父母身边,独享父母的宠爱了。

五年三宝,年轻力壮,年富力强的父亲,很早就完成了娶妻生子的人生大事。但他心中始终还有继续读完大学的梦想。我五岁、也就是父亲三十岁那年,父亲去了上海,去完成他的学业。

读爷爷的日记读到这里,林安雅想,林家人活到老学到老的习惯,原来是从曾祖父开始的。林安雅的曾祖父三十岁时再回大学学习,林安雅的爷爷快七十岁了,学习德语,看德文的医学书籍;林安雅的父亲四十五岁开始学习日语,而林安雅自己,四十岁考上了博士。

林安雅的爷爷在日记中写道:父亲去上大学的第二年,没有想到我出了一个意外,差点送了命,而这个意外,让我和父亲在族谱里成为了同一辈人。

父子同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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