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翌看到乌辰瑾紧张自己的样子，也恨不起来。

她默不作声。

乌辰瑾的视线在她脸上扫来扫去，似有探询之意。过了会儿，他张口问道：

“小翌，你昏迷时，讲了好多胡话，你知道吗？”

楚翌唬了一跳。

昏迷前，她是记挂着慕容誉的事的，会不会昏迷时，叫出了他的名字？

那不更成了自己跟他不清白的罪证吗？

楚翌紧张得呼吸都忘记了，她感觉耳根热辣辣的。

“喔……”

她赶紧替自己辩解，“有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必是忧心什么事，就讲出了什么话吧？”

“那你忧心什么事？”

乌辰瑾的眼眸深邃无底，眼底像山中变幻莫测的重重迷雾，楚翌看不出那里面隐藏着什么东西。

楚翌哪里敢讲？

一个字不对，就又触碰到了乌辰瑾的哪根神经，再跳起来吼她一通，划不来。

见楚翌保持沉默，乌辰瑾的视线又像麦芒似的在她脸上刺了一会儿，轻声问道：

“妈妈——是娘亲的意思吧？你是不是在昏迷时，梦见了你的娘亲？”

原来是这样！

还好——不是她所担心的，楚翌轻轻地松了口气。

乌辰瑾盯着她，眼眸里了然的神情——仿佛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似的。

楚翌告诉他，自己不知道昏迷时讲了什么。

“你发烧了，讲了很多胡话——真的是胡话。”乌辰瑾似在回忆，过了会儿，说道，

“你说——废疾失势……出现了一个黑洞，你被卷进去，回到了你的前世……你让妈妈不要担心……”

楚翌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乌辰瑾陈述的基本正确，只有“飞机失事”超出了他的理解能力，只记住了这稀奇古怪的发音。

“告诉我，你是不是梦见了你的娘亲？她长什么样子？你记不记得她的样貌、名字？”

乌辰瑾连连发问，把楚翌弄得晕头转向。

他为什么对这个问题感兴趣？

她娘亲什么样子，什么样貌，什么名字，关他什么事啊！

乌辰瑾接下来的一个问题，差点儿把楚翌惊得跳起来。

他问：“你梦见的妈妈，是岳父的原配楚夫人，还是——另外一个娘亲？”

他的悟性不可能这么高吧？

难道他通过自己的一番“胡话”，就探知到了另一世界，还知道她在那边有个妈妈?

不可能的。

楚翌否决了自己的判断。

在乌辰瑾的意识中，她讲的全都是“胡话”，他根本不可能接受这么“荒诞无稽”的东西。

可他为什么这么问？！

他的眼底那么深邃，里面像藏有什么内容。他这样郑重其事地探问，绝不是随口之言。

楚翌决定如实回答，试试乌辰瑾的反应。

“我梦见的，不是父亲的原配楚夫人。我出生不久她就去世了，我不记得她长什么模样。”

乌辰瑾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眼眸里探求的神色更浓重了。就听楚翌接着说：

“我梦见的，是另外一个娘亲。我在梦中认识她，知道她是给了我生命的人——我的妈妈。”

“这么说，你记得她的样貌。”

乌辰瑾凝视着楚翌，“如果你以后在哪里遇到她，应该能认出她来吧？”

“是。”

乌辰瑾沉默了，他望着楚翌，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良久，他说：

“或许哪一天，你真的能跟她相遇。看……你们之间的缘分够不够吧！”

缘分够不够？

楚翌想：如果能找到来时的那座山，它一定有形成黑洞的地势特点和气候条件，如果再次形成黑洞，理论上自己是能返回那个世界的。

她能找到那座山吗？

找得到，就是缘分够了。

“想什么呢，小翌？”乌辰瑾轻轻地问。

“喔……”

楚翌心说，想什么也不能告诉你啊，你一定以为我病没好又讲“胡话”了。

“嗯，是这样……”

楚翌心说，还是讲一些他听得懂的东西吧。

这些天，楚翌在各地巡察时，发现有很多老百姓陷入疾病的痛苦中。

很多百姓的病，在她所掌握的医疗技术面前，治疗是易如反掌的事。

可在这个朝代来看，就得归属于疑难杂症一类的不治之症了。

因此，楚翌想在南州府的官办医院——安济局开展义诊活动。一来为百姓解除病患痛苦，二来也可以借此机会为医官传授医技，提高这里的医疗水平。

荣王妃亲自开义诊，对民心的收复，对荣王官声的提升，都是意义非凡的。

乌辰瑾没有理由不答应，只是叮嘱她不准太劳累了。

官府贴出义诊的告示后，南州百姓沸腾起来，纷纷奔走相告，提前一夜就到安济局门外排起了长队。

对于楚翌来说，医治这些病痛都是雕虫小技，根本不在话下。

她一边对症下药，一边跟她身边的医官讲解，让他记下药方和注意事项。

几天后，安济局的医官在楚翌的指导下也出师了，他们另起炉灶，跟楚翌一起义诊。

即便如此，前来治病的百姓还是排着长长的队伍。

仔细询问，才知道神医楚王妃义诊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地传扬开来，南州周边的百姓闻讯，扶老携幼，潮水般地从四面八方赶着就医来了。

楚翌见求医的百姓众多，不好收手，只得延长义诊时间。

这样以来，她确实违背了对乌辰瑾的承诺，把自己搞得很疲惫。

乌辰瑾于是抱怨不休，有一次还以拆了安济局威胁她，总是挨不过楚翌撒个娇，不得不做出退让。

后来，乌辰瑾索性先斩后奏，让南州官府贴出告示，告知百姓楚王妃的义诊将于当天结束。

楚翌看到告示，知道是乌辰瑾所为，也只得一笑了之。

她确实也需要休息。因为到义诊快结束时，她已经明显感到有心无力了。

这时，她又打发走了一个病人。就喘口气，取出丝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天气其实还有些凉意，可她一直忙碌着，反倒累出汗来。

下一位病人已经坐下，将手腕放在了桌上的脉枕上，等候楚翌切脉诊病。

楚翌轻轻吐了口气。

她伸出右手，将手指放在对方的手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