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翌眉梢一扬，嘴角浮现一缕冷笑：

“这么说，在楚夫人的精心管理下，我母亲的嫁妆还完好无缺了？甚好！我今日就处置这份田产，也为楚夫人减轻些负担。”

楚翌垂眼望向四宝，从容道：

“四宝，我母亲在青杨庄的田产，应该有十八亩。从今日起，这份田产归施姨娘所有。你可以帮她打理，并负责为她养老送终。”

四宝闻听大喜过望，难以置信地捏捏自己脸腮，似乎在确认没有在做梦。

“楚翌！”

楚严氏脸一黑，手剧烈地颤抖着。她悄悄攥住，阻止道，“这么大的事，你不该请示过老爷，再做决定吗？！怎能自作主张，不把老爷往眼里放？！”

楚翌眉宇间神色冰冷，语气也抑制不住地染上了讥嘲：

“我父亲？他老人家操心的都是重要的事。楚翌从小到大只有姨娘关心，何曾烦劳过父亲大人？！”

楚严氏张张口却没话说，嘴角向下耷拉着，现出难以形容的沮丧恼怒。

“这，这个……这怎么好？小翌，那是你娘亲的嫁妆，应该留给你的……”

施姨娘从椅子上起来，一个劲儿地冲楚翌摆手，否决她的决定。

“青杨庄的地契，一直是姨娘你替我收着的，你自己拿去就是。长祥宫还能缺我吃的？姨娘尽管放心。走，回咱的院儿吧！”

出了房门，施姨娘握住楚翌的手，心里欣喜又感佩良多。眼泪不停地流，想说感激的话又不知从何说起。

楚翌淡淡地笑笑，岔开话题闲聊着，陪着她拐入门厅，朝着敬慎轩方向走去。

前面右手边有一个空着的院落，从那里穿过去，倒是不用七折八拐的，能少走许多冤枉路。

施姨娘已经不自觉地往右边走了，楚翌跟着过去，漫不经心地抬眼往前面看了下。

却见一位单薄的少女从院落里跑出来，抬起袖子擦脸上的泪。她眼睛红肿着，瘦弱的肩膀因不停的抽噎而颤动。

楚翌认出她是李姨娘的女儿楚盼，施姨娘赶紧上前，安抚着替她擦泪，询问缘由。

楚盼哽咽着讲不成话，只用手往庭院里指了指，眼泪又滚落下来。

楚翌已经听到庭院里有喧嚷声，她辨别出其中最狂嚣张扬的，就是楚钰的声音。

走进院落，楚翌远远看到楚蒙跪在地上往前爬，楚钰手持皮鞭坐在他背上，喊着“骑乌龟了！快点儿！快点儿！”

楚蒙比楚钰还小着三岁，他身材跟他姐一样瘦弱，驮着比他身肥体壮的楚钰前行，显然力不从心，脸憋得通红，死撑着地面的胳膊也剧烈地晃动着，显然已经力气不支了。

未及楚翌呵斥，楚蒙的一只胳膊突然软了下，一个“狗啃式”磕在地面上。

“笨蛋！”

正骑龟骑得洋洋得意的楚钰顿觉扫兴，挥起手中的皮鞭劈头盖脸打了下去。

楚蒙缩着头，抬起手臂遮拦，脸上还是中了一鞭，一道血红的印子赫然横截了他白净的脸庞。

“呜呜——”楚蒙一边哭一边抬袖擦泪，脸上一道黑一道白一道红的，甚是可怜。

“过来！”

楚钰换了种游戏方式。他插着腰叉开腿站在院子中央，指指跨下，“从这里钻过去！”

“哄——”

围观的人都笑起来，催促着，“快点儿！快呀！乌龟——快钻哪！”

楚蒙低声哭泣着。

楚翌气得浑身颤抖，牙齿“咯咯”地打战。楚蒙此时心里的恐慌胆怯和无助，让她感同身受。

小时候，她没少受楚严氏三姐弟的欺辱。施姨娘虽极力护着，可毕竟地位卑下，那些人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挨他们的打骂欺负，是楚翌最受煎熬的童年噩梦。即使是现在回想起来，她也依旧心有余悸，从骨髓深处透出冰冰冷的寒意。

楚翌攥了攥拳头，并没有走过去阻止，而是退出了庭院。

施姨娘还在好言哄着楚盼，楚盼断断续续地哭诉楚蒙被欺负，她劝也劝不开，还被他们赶打出来的经过。

“你怎么不去告诉你娘，或者……你爹呢？”施姨娘显然熟悉楚府情况，讲话直接剔开了楚严氏。

施姨娘显然知道，告诉楚严氏毫无作用。她眼里的儿子金尊玉贵，欺负谁就是谁活该。

可是，告诉李姨娘，除了招惹她心疼哭一场，就没啥别的卵用了。

就算父亲楚恩远知道，他也理解不了受欺孩子心里的阴影。他只简单认为这是孩子间的打闹，顶多轻描淡写说上一句。

如此，却可能招致楚钰更厉害的报复。

楚翌了解那种扎根在心底的恐惧不安，那种终日惶惶忧怕的梦魇般的心理阴影。

“楚盼，过来！”

楚翌一招手，楚盼赶紧向她走了过来。

“看着，这样——”

楚翌一手抓住楚盼手腕，一手抓起她的大臂，“从这个方向突然用力向后掰，不要迟疑，要快、猛，出其不意！他的胳膊就会脱臼！以后只要他欺负楚蒙，你就装作劝阻这样做！你试试！”

楚翌回门时在餐桌上的锋芒，楚盼是见识过、很艳羡的。她的授意给了楚盼极大的勇气。

“吃了这个！”楚翌拿一颗小药丸放在楚盼口中，又递过去一颗大的，让她捏在手里，交待道：

“如果下人阻拦你，将这个捏碎撒在他们身上。”

楚盼用力点点头，飞快地往庭院里去了。

这时，楚蒙已经被他们逼着跪在地上，一边揉眼擦泪，一边往前爬着，已经到了楚钰跟前。

楚钰和他的狗腿子们放肆地笑着，叫嚣着：“快啊！爬快啊！臭乌龟！从小爷胯下爬过去，奖你一个屁吃！”

“楚蒙！起来！”

楚盼呼喊一声，上前就去把楚蒙拉了起来。

“诶？你反了？！放肆！你个贱丫头！”

就要尝到作弄快乐的楚钰，见楚盼这个毛丫头竟敢搞破坏，咬了咬牙，气势汹汹扬臂挥拳朝楚盼打了过来。

楚盼趁机一手抓住他手腕，一手抓住他大臂，按照楚翌教的方法，猛地朝右上方掰了过去。

楚盼整个身体的劲儿都用上了，再加上积郁已久的愤恨化成的力量。

“啊——啊！啊！啊——疼！给我上，打死她！”

楚钰垂着胳膊，鬼哭狼嚎一般，还不忘龇牙咧嘴地下达命令。